天色刚亮,一层薄薄的雪,为荣国府盖上了一层难得的洁白。
贾赦院内,残酒的气味混着炭火的闷气,令人作呕。
贾琏站在堂中,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意。
他看着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眼窝深陷,面色红润的父亲。
“父亲,儿子给您请安了。”
贾赦抬起浑浊的眼皮,瞥了他一眼,将杯中热酒一饮而尽。
“安?好琏儿。”
他给贾琏倒了杯酒。
“年关一过,你再去一趟那地方吧。”
贾琏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父亲,那个地方……不能再去了。”
“什么?”
贾赦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琏鼓足了勇气,迎上父亲的目光。
“儿子说,那里是龙潭虎穴,这次能脱身已是侥幸。我们拿了不该拿的银子,迟早要出事。”
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父亲,收手吧。再想要银子,找冯渊要便是。何必……”
“住口!”
贾赦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矮几。
酒壶和杯盘碎了一地。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
“你还有几个亲姊妹够赔的!”
他指着贾琏的鼻子,唾沫横飞。
“他是个笑面虎,把我贾家女儿作妾,还有什么不敢的。”
贾琏的脸,一片煞白。
“他过完年就要上任兵马司了。我不太敢。”
“他只是会杀人而已,这方面也就当年做那什么边州沾点关系。”
“一天到晚不知道趴哪个女人肚子上呢!”
“父亲,这……”
贾赦的表情变得狰狞,他一把揪住贾琏的衣领。
“你是我的儿子!你不去,谁去?难道让我这个老骨头亲自去吗?”
他抄起门边立着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就朝贾琏身上抽去。
“反了!你这个不孝子!”
“老子白养你了!”
“让你去,你就得去!死也得去!”
“啪!啪!”
鸡毛掸子抽在厚实的冬衣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贾琏抱着头,连连后退,嘴里还在喊着。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父子俩的争吵与打骂声,很快就传遍了半个府邸。
荣禧堂内,贾母正由鸳鸯伺候着喝燕窝粥,听到下人来报,不由得皱起了眉。
“又是那个畜生在闹什么?”
王熙凤正在一旁回话,听这声音,脸色也变了。
她站起身,对贾母福了一福。
“老祖宗,您先用着,我去看看。”
她快步走出荣禧堂,循着声音来到贾赦院外,正看到贾琏跑过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滚!你给我滚!”
贾赦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
“往后别叫我爹!”
王熙凤连忙上前,扶住贾琏。
“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父子俩吵什么?”
贾琏一看到她,眼圈顿时就红了,却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说。
王熙凤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