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从礼部大殿再出来,已是日头偏西,黄昏将至。
莱恩不但被罚当众背诵《太初礼典》,更要在家中思过三日,手抄整部礼典。
这还是托了禁卫统领的情。
如果不是他证明自己因家中生变,不得已狂奔,虽实则乌龙,仍惩处稍轻。不然莱恩就要押至惩戒司,记入内侍局备案了。
“定亲姑娘?”
走出礼部大殿的莱恩满脸狐疑,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向着东门走去:“我哪来的什么定亲姑娘啊?谁这么大胆,用这理由跑我家去了?”
这一次他没再慌张狂奔,规规矩矩的走到东门,老老实实的递上腰牌,在统领的目送下离开了太初圣殿。
出了门,他环顾四周,东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两侧高墙的影子铺在地上,为黄昏添了一股凉意。
已是深秋入冬时,莱恩紧了紧袍子的领口,低头快步朝着家中方向走去。
“平王的妹妹?不对…才见过两面…”
“王大人家的小姐?呃,好像前些日子刚成婚…”
莱恩一边走着,一边在脑中思索着有过来往的女人,甚至连坊市绸缎铺家那八岁女童都没放过,仍旧是毫无头绪。
“算了,到家就知道了。”想到此处,莱恩心情放松下来,脚步都轻快许多。他摸出怀里的小钱袋,倒出来数了数——
“…十八,十九。算上铜叶刚好五合银…”
“要不…”他砸吧砸吧嘴,眼睛一亮:“去刘掌柜那再买一坛‘寒露酒’?刚好压压惊…”
想到便去做,莱恩抛着手里的钱袋,身子一拧拐向通往南市的道路。
自从学会了喝酒,万松楼的“青松翠柏寒露酒”变成了莱恩的心头好,隔三差五就要小酌几杯。
“哎哟莱大人,欢迎欢迎!”万松楼刘掌柜一直记得这个每年花灯节都来猜谜的大人,刚见他进了门便从柜台迎了出来。
“好久不见,刘掌柜!”莱恩抱拳一揖,笑呵呵地打趣:“生意兴隆,不知瀚海道运来的‘私盐’是否足矣?”
“啊哟哟!”刘掌柜原本正鞠躬还礼,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好悬摔倒在地:“莱大人可不能乱讲话,小店油盐菜米皆来自官途,每一笔账目都清晰可查。”
刘掌柜说着便扭过头去,冲着柜台后记账的先生一吼:“老马!快把账簿拿来,给莱大人过目!”
“开个玩笑,刘掌柜自然是守规矩的人。”莱恩连忙摆手拒绝,走到柜台向后一靠:“再说这事也不归我管,十年寒露酒还有吗?快给我拿一坛!”
“小的知道莱大人喜饮十年寒露,原本是有的…”刘掌柜苦笑一声,拍了拍一旁的伙计肩膀,示意他去取酒:“只不过今早来了个大客户,把小店剩余的十年寒露一并买走了…”
莱恩双眼瞪得溜圆,身子瞬间站直:“一坛都没剩?”
“一坛都没剩…”刘掌柜拍了拍柜台上伙计搬来的酒坛,叹了口气:“就剩五年的了。”
“一壶也行!”莱恩仍不死心。
刘掌柜苦笑:“一壶都没了…”
“可恶!你怎么不给我留一坛!”莱恩气得直跺脚,一脸怨气地掏出钱袋,捏出一合银拍在柜台:“五年就五年吧,总比没有强…到底是啥人啊,一口气全买了!”
“莱大人,我也只是个商人…”刘掌柜捧起酒坛,语气颇为尴尬:“那三人出双倍价钱,有钱不赚王八蛋,我也没办法…”
“啧,真是王八蛋才干得出来的事。”
莱恩接过酒坛夹在腰间,不甘心地追问:“那三人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嗯…”刘掌柜皱眉思索:“一个老头,两个女人,不过那两个女人黑纱蒙面,看不出模样。”
“但是身材不错,气质非凡,猜年龄倒像姐妹。”刘掌柜咂吧咂吧嘴,似乎对那两个女人颇有念想:“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连那老总管都如此风度翩翩。”
“得了吧你。”莱恩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三妻四妾还不够,蛤蟆想吃天鹅肉。好好经营你的万松楼吧刘掌柜,下次记得给我留一坛!”他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万松楼。
“一定一定,莱大人慢走,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