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它动了,沿着管道延伸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追了上来。
一场无声的、在意识层面展开的、极度压抑的捉迷藏开始了。林默在迷宫般的管道网络中穿梭,不敢有任何明确的方向感,只是凭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选择岔路,时而向上攀爬,时而向下滑行,有时甚至会长时间静止不动,将自己完全融入机器的轰鸣和管道的震动这些恒定的背景“噪音”中,试图让那“净化者”失去目标。
“净化者”如同最耐心也最致命的猎犬,它似乎并不急躁,总是能在一段时间后,重新捕捉到那细微的、属于林默的意识波动,再次调整方向,坚定不移地逼近。压力巨大,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林默的神经。他额头渗出冰冷的汗珠,精神上的消耗远超任何体力劳动。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根绷紧到极致的钢丝上行走,下方就是万丈深渊,任何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会导致万劫不复的结局。
有一次,在穿过一段特别狭窄的管道时,他的手臂被尖锐的金属边缘划了一道口子,疼痛让他瞬间产生了本能的收缩和一丝恼怒的情绪涟漪。就在这极短暂的瞬间,下方的“净化者”猛然加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正下方的管道外,那只没有手指、更像是传感器集群的“手”抬起,对准了他所在的大致方位!林默心脏几乎停跳,用尽全部意志力压下所有思绪,猛地向侧方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急转,钻入一个更细的支线管道,才险险避开那可能致命的锁定。
他意识到,继续这样被动逃亡,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这个“净化者”对意识痕迹的追踪能力太强了。他需要干扰,需要打破这该死的、绝对的秩序环境!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最终落在身旁那根粗大的液冷主管道上。管道外壳温热,内部有液体高速流动的轻微震动感。他回忆起在潜入前粗略浏览过的园区基础设施图(尽管可能不完整),这种核心冷却系统通常会定期进行压力调节和流量脉冲,以优化散热效率。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赌注。但如果他的记忆没错……
他不再犹豫,沿着管道向一个特定的、标有复杂阀门的节点移动。“净化者”如影随形,距离越来越近,那股冰冷的锁定感几乎要触及他的后背。
就在那黑色的手臂即将穿透管道壁,伸入他所在空间的刹那——嗡!
液冷管道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规律性的压力脉冲震动!整个管道系统随之产生了一次短暂而强烈的振动,连带着周围的金属支架都发出了共鸣声!这股强大的、物理层面的脉冲波动,瞬间干扰了周围空间中那种精密的、无形的秩序力场,产生了一片短暂的“混乱”区域!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窗口期,秩序被打破,感知被干扰的瞬间,林默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旁边一个锈蚀严重、看似废弃的检修口盖板,不顾一切地滚了进去,然后反手用脚将盖板死死蹬回原位!
他跌入一个充满陈年油污和呛人尘埃的狭窄竖井,向下滑落了数米才重重摔在一堆软绵绵的、不知是何物的废弃物上。上方,能清晰地感觉到“净化者”在那片区域高速徘徊了片刻,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锁定感才渐渐减弱、远去,但它似乎并未放弃,仍在附近区域反复扫描搜索。
林默蜷缩在井底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刚才的经历,比任何一场枪林弹雨的厮杀都更耗费心神,那是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疲惫。
他未能触及“象牙塔”的核心,甚至连那条专用通道的边都没摸到。但他亲身感受到了陈静主场的恐怖——那是一种建立在绝对秩序和对意识绝对掌控基础上的、令人窒息的统治力。“净化者”的存在,更是表明陈静掌握着远超他想象的、针对思维本身的防御和清除技术。
强攻“象牙塔”?那无异于自投罗网,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必须彻底改变策略。或许,那条连接“象牙塔”与“基石”的、引来“飞升派”觊觎的“幽灵航道”,以及组织内部日益激化的矛盾,才是唯一可能撬动这个铁桶的支点。陈静的统治看似完美,但外部压力和内部裂痕,或许正是其唯一的弱点。
林默在恶臭和黑暗中调整着呼吸,眼神在极度的疲惫中,重新凝聚起一种更加冷静、也更加深沉的光芒。挑战升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他的目标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下一步,不再是试图直接渗透这铜墙铁壁,而是要像病毒一样,寻找系统的薄弱环节,从外部巧妙地制造混乱,利用敌人内部的争斗,为自己创造机会。
他休息了片刻,待心跳和呼吸略微平复,便开始摸索这个竖井的出口。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每多停留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