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潮湿的岩壁上。水珠不断渗出、滑落。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蘸着冰冷的水,在一条垂直的岩缝旁边,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箭头符号,指向阴影区的方向。箭头画得很淡,水痕干得很快,几乎无法察觉。这只是一个标记,一个试探。
然后,他需要更具体的信息。关于那枚药片。他不能写,不能画。他需要一种更隐蔽的沟通方式。
他想起了苏婉。苏婉虽然被深度控制,但她的身体还在这个空间里。陈静或许能监控神经活动,但能监控每一个细微的生理反射吗?
下一次陈静来送流食时,老刀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接过。他蜷缩在盲区的角落里,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陈静端着食盘,站在几步外,微微蹙眉:“怎么了?”
老刀抬起头,眼神恐惧地望向洞穴中央的苏婉,手指颤抖地指向她,然后又迅速收回,紧紧抱住自己,嘴里含糊地念叨:“……药……白……怕……” 他反复说着这几个破碎的音节,配合着剧烈的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幻觉,而幻觉与苏婉和“白色的药”有关。
他在赌。赌陈静会认为这是药物副作用产生的错乱联想,赌她会去检查苏婉的用药记录或设备,从而暂时分散对盲区和阴影区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他在用这种看似无意识的方式,将“白”和“药”这两个关键词,与苏婉关联起来,传递出去。如果阴影后的“林”能接收到,或许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陈静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眼神锐利。然后,她果然先走向了苏婉,仔细检查了她腕带上的数据接口和输液泵的记录。老刀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检查完毕,陈静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她走回老刀身边,将食盘放在他面前的地上,语气冷淡:“只是营养剂。吃了它。”
老刀瑟缩着,迟疑地伸出手,手指碰到食盘边缘时,似乎因为恐惧而猛地一抖,将食盘碰翻了。粘稠的流食洒了一地。
“没……没胃口……”他恐惧地看着洒落的食物,身体向后缩去。
陈静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清晰的不耐烦。她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拿出清洁工具,开始清理。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后背几次对着那个盲区角落。
老刀趁机,用最快的速度,将一直藏在手心的一块小小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从报废仪器上偷偷掰下来的),在身后潮湿的岩壁上,极快地刻下了两个极其潦草、几乎无法辨认的符号:一个类似药片的椭圆,旁边是一个歪斜的问号。刻痕很浅,混在岩石天然的纹理里。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恢复恐惧蜷缩的状态。
陈静清理完毕,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她的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
老刀靠在岩壁上,冷汗浸湿了后背。他完成了一次极其危险的传递。用表演分散注意力,用刻痕留下线索。箭头指向,药片和问号。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能等待阴影后的回应,并祈祷陈静没有识破他的表演。
洞穴里重归死寂。但老刀感觉,一股暗流正在盲区的阴影中悄然涌动。沟通的渠道,似乎以这种极端隐晦的方式,再次建立了。只是不知道,这条脆弱的细线,能否在陈静最终的手段降临前,承载起希望的重量。他闭上眼睛,将所有感官集中于那片黑暗的角落,等待着。下一次接触,或许就是决定生死的关键。而陈静的“最终解决”,也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随时可能落下。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