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衣衫,紧贴着皮肤,带走最后一丝体温。苏婉瘫倒在碎石滩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发出细密的声响。每一块肌肉都像被撕裂般疼痛,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晨曦微弱的光线穿过云层,照亮了她苍白如纸、布满划痕的脸,也照亮了旁边同样狼狈不堪、却依旧强撑着坐起身警戒的老刀。
短暂的死里逃生,带来的不是庆幸,而是更深沉的疲惫和面对未知前路的茫然。他们甩掉了追兵,但也彻底迷失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腹地,饥寒交迫,伤痕累累。
老刀强忍着伤痛,快速检查了一下两人的状况。苏婉除了脱力和多处擦伤,没有严重外伤,但低温症的症状已经开始显现,这是致命的威胁。他自己手臂有一道较深的撕裂伤,是在滚落陡坡时被岩石划开的,鲜血已经凝固,但疼痛钻心。
“不能停在这里。”老刀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他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快速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然后挣扎着起身,环顾四周。“必须找到避风的地方,生火,把衣服烤干。否则我们会冻死。”
苏婉努力想撑起身子,但四肢软得像棉花,一阵眩晕袭来,她又跌坐回去。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不是标本瓶,而是那个从陈静密室带出来的、装有关键证据(如实验数据U盘、陈静手稿片段等)的防水袋。冰冷的触感却奇异地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她不能倒下,林默的真相还在里面。
老刀见状,俯身将她半扶半抱地搀起来。“坚持住,跟我走。”他的手臂有力,支撑着苏婉大部分重量。
两人沿着河滩,踉跄着向上游方向走去,寻找可能的洞穴或岩壁凹陷。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湿透的衣服沉重地拖拽着身体。幸运的是,在走了大约一公里后,他们在一处山壁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天然岩洞,洞口被茂密的灌木遮挡,相对隐蔽。
钻进洞穴,虽然依旧阴冷潮湿,但至少挡住了寒风。老刀让苏婉靠坐在最里面的干爽处,自己则迅速行动起来。他收集了一些洞内干燥的苔藓和枯枝,用随身携带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打火石,艰难地引燃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散发出微弱却宝贵的温暖。两人围坐在火堆旁,伸出冻僵的手靠近火焰,贪婪地汲取着热量。湿衣服上蒸腾起白色的水汽,带来一丝生机。
老刀从随身的小包里(一个同样用油布包裹、奇迹般未被完全浸湿的应急包)取出一点压缩饼干和一小瓶净水药片。食物少得可怜,但足以暂时缓解强烈的饥饿感。
沉默笼罩着洞穴,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劫后余生的庆幸被严峻的现实冲淡。他们身在何处?陆烬是否安全逃脱?追兵会不会沿河搜索而来?下一步该怎么办?一个个问题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苏婉低头看着怀中那个防水袋,火焰的光芒在上面跳跃。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冰冷的标本,而是林默躺在病床上沉睡的脸,是陈静那双充满掌控欲的眼睛,是小满沉默而复杂的眼神。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责任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林默还活着,但他的意识被囚禁着,而揭露这一切的证据,此刻正脆弱地握在她手中。
“我们……还能出去吗?”苏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老刀添了根柴火,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面有新添的伤痕和疲惫的深痕。“能。”他的回答简短而肯定,没有任何犹豫,“只要还活着,就有路。”
他看向苏婉,眼神深邃:“但现在,我们得先活下去。保存体力,恢复体温。等天色再亮些,我出去探路,找找有没有可食用的东西,确定我们的方位。”
苏婉点了点头,将防水袋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与世界最后的连接。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身体的极度疲惫终于战胜了精神的紧张,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