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被安置在普通病房区的一个单间里,名义上是“观察和恢复”,实则形同软禁。窗外是正常的医院庭院,阳光明媚,人来人往,但与隔离室那令人窒息的寂静相比,这种表面的正常反而更让她心惊胆战。院方派来的护士沉默而警惕,送来的食物和水她都小心翼翼地检查。陆烬自那晚后被带走问话,音讯全无。陈静则仿佛人间蒸发,但苏婉知道,那条毒蛇绝不会轻易罢休,她一定在暗处吐着信子,等待反击的时机。
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比直接的对抗更消耗人的意志。苏婉躺在床上,身体依旧虚弱,陈静注射的药物副作用让她时而昏沉,时而惊醒。一闭上眼,林枫绝望的眼神、林默抽搐的身体、陈静那混合着狂热与冷酷的面容便交替出现,伴随着仪器尖锐的警报和黑暗中压抑的嘶吼。那些通过神经链接强行植入的记忆碎片,如同病毒般在她脑海中复制、变异,模糊着她与林默的界限。她有时会突然陷入莫名的巨大悲恸中,仿佛亲身经历了挚爱的背叛与毁灭;有时又会被一股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欲望攫住,瞬间的清明后便是毛骨悚然的自我厌恶。
她知道,这是陈静留下的“礼物”,是精神污染的后遗症。她必须保持清醒,牢牢记住自己是谁。
第三天下午,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那位那晚出现的张主任。他脸色凝重,身后跟着两名看起来职位不低的工作人员。
“苏婉护士,感觉好些了吗?”张主任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疏离的谨慎。
“好一些了,谢谢主任。”苏婉撑起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关于那晚在特殊病区发生的事,我们需要向你进一步核实情况。”张主任示意随行人员记录,“陆烬医生指控陈静医生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并提供了部分……仪器记录的数据作为佐证。但陈静医生完全否认,并反指控陆医生和你合谋窃取研究成果,破坏医疗设备。双方各执一词,情况非常复杂。”
苏婉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陈静开始了她的反扑。她深吸一口气,清晰地说道:“张主任,陆医生说的是事实。陈静医生不仅对林默先生进行了长达数年的非法囚禁和非人道‘治疗’,还试图用我和林默先生进行危险的神经链接实验。我手机里有她早期非法实验证据的照片,还有林枫医生失踪真相的线索!”她将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正是她从软盘和档案室拍下的关键照片。
张主任仔细看着照片,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随行人员也凑过来看,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
“这些……照片的来源是哪里?”张主任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从陈静医生私藏的档案和一台老旧电脑软盘里找到的。”苏婉如实回答,略去了自己潜入的细节,“林枫医生根本不是自愿离职,他是发现了陈静的罪行,被灭口了!还有那些‘康复出院’的病人,很可能都遭到了她的毒手!”
张主任沉默了很久,病房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fally, he spoke, his voice low and serio: “这些证据……非常严重。如果属实,这将是疗养院建院以来最大的丑闻。”他站起身,“苏婉护士,请你暂时留在这里,我们会立刻成立内部调查组,彻查此事。在结果出来之前,为了你的安全,请不要随意离开房间,也不要与外界联系。”
这是变相的隔离审查。苏婉明白,院方首先要自保,控制消息,评估影响。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我希望院方能尽快采取行动,林默先生的情况很危险,陈静医生……她不会坐以待毙的。”
“我们会处理的。”张主任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人离开了。
病房再次恢复寂静,但苏婉的心却无法平静。院方的态度暧昧,调查需要时间,而陈静拥有太多隐藏的手段和盟友。她就像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看得见外面的风暴,却无力参与,只能被动等待命运的裁决。
这种无力感在当天晚上达到了顶峰。夜深人静,苏婉因为药物副作用再次陷入半梦半醒的噩梦纠缠。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不是护士查房的规律叩击,而是两下轻,一下重,停顿,再重复。像某种暗号。
苏婉的心脏猛地收缩。她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节奏。然后,一个压得极低、却异常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苏婉……是我……”
是小满!
苏婉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小满!她不是昏迷了吗?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是陈静派来的?还是……
“开门……快……”小满的声音带着急促和虚弱,“没时间了……”
巨大的风险与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苏婉咬紧牙关,最终,对陈静阵营可能分裂的猜测压倒了对陷阱的恐惧。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轻轻拧开了反锁。
门开了一条缝,小满苍白的脸出现在阴影里。她看起来十分憔悴,眼神却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焦急和……恐惧。她迅速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你……你怎么……”苏婉惊疑不定。
“我没时间解释太多。”小满打断她,语速飞快,“陈静……她知道了!她知道你交给了张主任证据!调查组里有她的人!她不会让调查继续下去的!”
苏婉的心沉入谷底:“那怎么办?”
“她……她要进行最后的‘清理’。”小满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要带走林默!还有……所有可能成为证据的‘藏品’!就在今晚!”
“带走?去哪里?”
“我不知道!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小满抓住苏婉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但她有个习惯……在进行重要‘转移’前,会去……会去她的‘圣地’待一会儿。那是她唯一可能放松警惕的时候!”
“圣地?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