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室的金属门合拢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绝对的寂静,比任何噪音都更震耳欲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冰冷的秒针,一下下敲击在苏婉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她被束缚在冰冷的椅子上,手脚无法动弹,只有眼球能惊恐地转动,扫视着这个白色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囚笼。
林默就在几步之外,依旧无声无息,像一具被精心保存的标本。蒙眼的丝带下,是否还有意识在挣扎?那滴她恍惚中看到的泪痕,是真实存在,还是绝望下的幻觉?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小满那种轻悄如猫的步伐,而是陈静沉稳而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外。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开了。
陈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推着器械车的小满。车上放着几个苏婉从未见过的仪器,造型精巧却透着冰冷的不祥之感,还有几个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注射器。陈静换上了一身近乎无菌手术服的白色罩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脸上带着一种进行重要实验前的专注和……期待。
“看来你们都休息得不错。”陈静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她走到房间中央,目光先落在林默身上,带着审视,“生命体征平稳,脑电波活动……嗯,比之前活跃了一些。很好,这说明感知阈限正在降低,是进行深度干预的最佳窗口期。”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苏婉,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仿佛要剥开她的皮囊,直视内部翻腾的恐惧。“至于你,苏婉,你的情绪波动很剧烈。恐惧、愤怒、不甘……多么强烈的能量。这正是我们需要的催化剂。”
催化剂?苏婉的心脏骤然缩紧。陈静要把她怎么样?
小满默默地将器械车推到林默床边,开始连接各种导线和传感器,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陈静则拿起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注射器,走到苏婉面前。
“别紧张,这只是帮助你放松,让你能更好地……‘融入’接下来的过程。”陈静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强烈的自我意识会产生排斥反应。我们需要暂时降低你的防御机制,让更本质的东西浮现出来。”
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苏婉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抗拒声,但束缚带让她无法动弹分毫。冰凉的酒精棉擦拭过她手臂的皮肤,接着是刺痛——针头刺入了静脉。一股冰流顺着血管迅速蔓延,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松弛感,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强烈的情绪像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漂浮的、麻木的平静。她仍然能思考,能感知,但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恐惧被稀释了,只剩下一种诡异的抽离感。
“很好。”陈静观察着她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她转向小满:“开始建立双向神经反馈链接。强度从阈值以下开始,逐步递增,注意观察林默的杏仁核和海马体反应,以及苏婉的边缘系统同步率。”
小满在仪器上操作着,屏幕上开始出现复杂交织的波形图。陈静则拿起另一个仪器,那是一个带有多个微小电极的头罩。她小心地戴在林默的头上,调整着电极的位置。
“传统的刺激太粗糙了。”陈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苏婉和小满讲解,“声音、图像,都是外部的、间接的。真正的突破在于直接连接,让两个意识在神经层面进行对话。用一方的情感波动,作为钥匙,去解锁另一方被禁锢的记忆迷宫……尤其是,当这两个意识之间,存在着某种……天然的纽带时。”
天然的纽带?苏婉麻木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她和林默?除了都是陈静的受害者,还有什么纽带?
陈静没有解释,她开始操作仪器。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声在房间里响起。苏婉感到一种奇怪的牵引感,仿佛自己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向林默的方向。同时,她看到林默监护仪上的脑电波图案开始出现细微的、同步的扰动。
就在这时,一些破碎的、非自愿的画面开始在她模糊的意识中闪现——不是她自己的记忆,而是一种外来的侵入!是冰冷仪器触感带来的恐惧?是消毒水气味勾起的绝望?这些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是林默的感觉?!陈静说的“双向链接”是真的?!她在用她的感知,去刺激林默的大脑?!
“看,同步率在上升。”陈静紧盯着屏幕,眼神狂热,“虽然微弱,但路径已经打通了。苏婉的情感共鸣,正在激活林默大脑中对应的情感中枢……接下来,就是寻找那把具体的‘钥匙’了。”
她拿起另一个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这是记忆引导剂,能增强海马体的活跃度,帮助定位特定的记忆节点。”她将药物注入林默的输液管。
仪器嗡鸣声加大。苏婉感到那股牵引力更强了,麻木感被一种逐渐增强的、混杂着他人情绪的洪流所取代。她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意识的漩涡,林默被封存的恐惧、无助、以及一种深埋的、炽热的愤怒……像潮水般冲击着她脆弱的防线。她自己的恐惧和绝望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与那股外来的情绪相互激荡、放大。
屏幕上,代表两人脑电波的曲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的耦合振荡!
“就是现在!”陈静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聚焦!苏婉,想着林枫!想着白玫瑰!想着背叛和失去!把你最深的痛苦释放出来!”
林枫!白玫瑰!这些关键词像咒语一样,触发了苏婉内心最黑暗的角落。她对陈静的恨,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对林枫遭遇的悲愤,以及对林默命运的无力感……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