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厚重的绒布隔绝了大部分光线,也将苏婉与近在咫尺的危险隔开。她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连呼吸都压缩成了胸腔里微弱的气流,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陈静和行政科刘副主任的对话,如同毒蛇吐信,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意识。
“东西都在这儿了,绝对干净,查不到任何痕迹。”刘副主任的声音带着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响起,“后续的……‘安置’流程,也已经打点好了,保证悄无声息。”
陈静的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刘主任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记住,我要的是彻底的‘安静’,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费用方面,不会亏待你。”
“明白,明白。”刘副主任连连应声,随即语气变得暧昧起来,“那个……陈医生,上次跟你提过的,关于我那个侄女实习名额的事情……”
“放心,”陈静轻笑一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意味,“等这件事彻底了结,疗养院会有名额空出来的。到时候,自然会优先考虑‘自己人’。”
苏婉在窗帘后听得心惊肉跳。“安置”、“彻底的安静”、“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他们是在讨论如何让某个人“消失”吗?是像林枫一样?这个“名额空出来”,难道是指……小满,或者甚至是她自己的位置?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接着是保险柜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滴”声,柜门打开又合上。刘副主任似乎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又或许取走了什么。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陈静说道,“你先走吧,从后楼梯,避开摄像头。我稍后离开。”
“好,好。”刘副主任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去。
苏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刘副主任离开,就意味着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陈静!如果陈静稍微检查一下窗帘后面……
幸运的是,陈静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她只是走到办公桌前,苏婉能听到她拿起水杯喝水的声音,然后是轻微的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的疲惫,又或是……满足?
短暂的寂静后,陈静的脚步声也响起了,朝着门口走去。灯灭了,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
苏婉又等了好几分钟,直到确认外面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才像虚脱一般,从窗帘后滑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仅确认了陈静与行政副主任之间存在不可告人的交易,甚至可能涉及更可怕的罪行,还亲耳听到了他们计划让某人“消失”!
这个“某人”会是谁?小满?还是发现了太多秘密的自己?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迅速冷静下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再次看向那个保险柜。这里面,一定藏着关键的证据,可能是林枫失踪的真相,也可能是陈静进行非法实验的记录,甚至是……下一个“被消失”者的名单。
但她打不开它。强行破坏只会立刻暴露自己。
苏婉强迫自己冷静,开始环顾四周。陈静的办公桌整洁得过分,但她注意到,桌角那个抽象的飞鸟摆件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黄铜名片夹。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打开名片夹。里面整齐地放着陈静的名片,但在名片的最下层,压着一张对折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便签纸。
苏婉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便签纸,展开。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似乎是从某篇文章或文件中截取下来的句子:
“真正的掌控,并非剥夺其意志,而是让其心甘情愿地,将意志奉献于你。”
字迹是打印体,但便签纸本身,以及它被珍藏在名片夹底层的举动,都显示出它对陈静非同寻常的意义。这像是她的人生信条,是她所有扭曲行为的核心哲学。苏婉立刻用手机拍下了这张便签。
这或许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它揭示了陈静最深层的心态,是她病态控制欲的宣言。在未来的对抗中,理解对手的内心,是至关重要的。
她将便签纸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确保一切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然后,她像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室,并将门锁恢复原状。
回到值班室,天色已经蒙蒙亮。苏婉毫无睡意,大脑高速运转着。陈静和刘副主任的对话,像警钟一样在她脑海中回荡。“下一个阶段”的游戏是什么?陈静会如何对她下手?
她想起陆烬的警告短信。他显然知道些什么。也许,他是目前唯一可能站在陈静对立面的人。但能信任他吗?他的动机是什么?
上午交接班时,苏婉刻意留意着周围。陈静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难得地和小满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小满受宠若惊地红着脸。陆烬则依旧沉默,但在与苏婉目光交汇的瞬间,苏婉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警告,似乎还有一丝……无奈?
一整天,苏婉都处在一种高度警觉的状态,但一切风平浪静,仿佛凌晨办公室里的对话只是一场噩梦。然而,这种平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是最压抑的。
下午,苏婉被护士长叫去,说有一批新的医疗耗材需要清点入库。当她走到库房门口时,却发现库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苏婉推开门,看到小满正蹲在角落里,肩膀微微耸动。她的护士帽掉在地上,头发有些凌乱,那枚蛇杖胸针也别得歪歪斜斜。
“小满?”苏婉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