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炸响在苏婉的脑海。她猛地回头看向房门,走廊空无一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她可以肯定,半小时前她最后一次巡房时,这里绝对没有这枝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床边,仔细观察那枝白玫瑰。花枝被仔细地修剪过,没有刺。除此之外,再无线索。就在她犹豫是否要触碰那枝花时,突然注意到林默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似乎在快速转动。
这是睡眠中的快速眼动期(RE),通常与梦境有关。对于植物人来说,这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极其罕见,且往往被认为是意识可能存在的微弱迹象。
苏婉的心跳再次加速。她俯下身,凑近林默的脸,试图看得更清楚。就在这时,林默的嘴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到几乎无法辨认的气音。
苏婉屏住呼吸,将耳朵几乎贴到他的唇边。
“……静……”
一个极其微弱的音节,像风中残烛,瞬间消散。
静?是陈静的“静”吗?
苏婉浑身冰凉,猛地直起身。她环顾四周,白色的墙壁,冰冷的仪器,床上沉默的病人,枕边那枝突兀而妖异的白玫瑰……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超现实的、令人不安的画面。她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而导演,正隐藏在幕布之后,冷静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几乎没有犹豫,迅速而轻柔地拿起那枝白玫瑰,用纸巾包好,藏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检查了一遍仪器数据,记录在案,平静地离开了病房。
回到护士站,她的手心全是冷汗。那枝白玫瑰像一块烧红的炭,烫着她的口袋。她不知道是谁放的,是陈医生的又一次试探?还是那个神秘消失的林枫的幽灵?抑或是……别的什么势力?
但她清楚,这件事绝不能声张。报告上去,只会打草惊蛇,或者被陈医生轻易化解。她必须装作无知,暗中观察。
然而,她刚坐下不久,陈医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护士站门口。她穿着便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苏婉,还没休息?”陈医生自然地走过来,将纸袋放在桌上,“刚路过一家还开着门的甜品店,买了点芝士蛋糕,味道不错,给你带了一份。”
她的目光扫过苏婉略显苍白的脸,语气温和:“值大夜班很辛苦,补充点能量。”
苏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谢谢陈医生,您太客气了。”
“同事之间,互相照顾是应该的。”陈医生微微一笑,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苏婉白大褂的口袋——那里正藏着那枝白玫瑰。苏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陈医生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叮嘱了一句“别太累”,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缕淡淡的、熟悉的精油尾调。
苏婉看着桌上那块精致的芝士蛋糕,又摸了摸口袋里那枝冰冷的花。甜蜜的蛋糕,无声的警告;看似关怀的举动,无处不在的监控。
她意识到,陈医生编织的网,比她想象的更密、更韧。而她,似乎已经踏入了网中央。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如履薄冰的试探与较量。她拿起蛋糕,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这甜蜜,是裹着糖衣的毒药,而她,似乎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味道了。
夜色更深,疗养院如同一个巨大的、沉睡的活物,而某些东西,正在其寂静的脉络下,悄然涌动。苏婉知道,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而她,已无处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