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林小雨一眼。她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林默，但声音冷了下去，像结冰的湖面：“出去。”
“出去？我偏不！”林小雨笑嘻嘻地，突然伸出手，不是去碰林默，而是飞快地扯了一下窗帘的绳子，将本就未完全拉开的窗帘哗啦一声彻底拉开！
顿时，窗外混沌狂暴的雨景完全展现在眼前。闪电再次亮起，将扭曲的树影和瀑布般的雨水映照得如同鬼魅。雷声接踵而至，虽然不如刚才那声霹雳骇人，但依旧震耳欲聋。
“看啊！多壮观！”林小雨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这暴虐的天气，脸上带着癫狂的喜悦。
强烈的视觉和听觉冲击再次袭来。林默猛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声音。刚刚被苏婉强行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濒临崩溃。
苏婉的眼神彻底沉了下来。她终于转过头，看向林小雨。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冰冷。她没有说话，但整个房间的气温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度。
她松开捧着林默脸颊的手，但一只手依旧按在他的肩膀上，传递着稳定（或者说压制）的力量。另一只手，则伸向书桌，精准地拿起了那个银质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铃铛——通常用于召唤佣人，但此刻，它像一件武器。
苏婉没有摇响铃铛。她只是将铃铛重重地顿在书桌光滑的表面上。
“铛！”
一声清脆、短促、极具穿透力的金属鸣音，突兀地切入了狂暴的雨声和雷声余韵之中。这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声音响起的瞬间，林小雨脸上癫狂的笑容僵了一下。林默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颤动，但呜咽声却奇异地停顿了一瞬。仿佛这人为的、代表绝对控制的声音，暂时压制了自然的混乱。
苏婉握着铃铛，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小雨，依旧没有说话。但那种无声的威压，比任何呵斥都更具力量。
林小雨撇了撇嘴，脸上的兴奋消退，换上一种无趣和挫败的表情。“没劲。”她哼了一声，转身踢踢踏踏地走向门口，湿鞋子在地毯上留下一长串深色的水渍。走到门口，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蜷缩在椅子里的林默，眼神复杂，最终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门关上后，书房里似乎安静了一些，尽管雨声依旧轰鸣。苏婉放下铃铛，重新将双手都放在林默的肩膀上。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着他彻底平静下来。
林默的颤抖渐渐平息，呼吸虽然依旧不稳，但不再是濒死的抽气。他依旧闭着眼，不敢看向窗外，也不敢看向苏婉。极度的惊吓过后，是更深的虚脱和麻木。
苏婉俯下身，在他耳边，用极低、极清晰的声音说：“记住这种感觉。失控的外界，只会带来毁灭。”她的气息冰冷，拂过他的耳廓。“唯有绝对的秩序，才能给你安全。”
说完，她直起身，走到窗边，用力地将窗帘重新拉上，隔绝了外面那个狂暴的世界。然后，她回到沙发旁，捡起掉在地上的绣绷，轻轻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坐下，拿起针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她那幅未完成的墨兰。
只是，她的针脚，似乎比之前更加细密、更加紧绷了。
而林默，瘫在椅子里，像一件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洗礼过、又被迅速修复并重新摆放好的器物。只是这一次，修复的痕迹，或许更深地刻入了他的灵魂。那0.3秒的控制力，在真正的惊雷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而安全感的代价，似乎是交出最后一点对风雨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