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葬在后山,离你娘的坟不远。”张婆婆抹着泪,“每年清明我都去给他们培培土,就盼着你能回来看看。”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铺成一片暖融融的金色。林辰坐在老屋的门槛上,看着阿木和张婆婆收拾院子,听着远处传来的鸡鸣犬吠,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阿木正哼哧哼哧地往外搬杂草,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泥土里,溅起小小的尘花。张婆婆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择菜一边给林辰讲村里的新鲜事:谁家的小子娶了媳妇,谁家添了大胖孙子,说得眉飞色舞,时不时被阿木的笨手笨脚逗得哈哈大笑。
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跟着笑。林辰摸了摸口袋里的布老虎,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回来——他不是要找什么物件,也不是要向谁复仇,只是想回到起点,看看是什么样的水土养出了他的根,又是什么样的牵挂,让父亲临终都不肯放下。
“辰娃,”张婆婆突然喊他,“晚上来家里吃饭,我给你做槐花饼,还按你小时候的口味,多放两把糖。”
林辰笑着点头,眼眶却又热了。他想起小时候,每次馋了就蹲在张婆婆家门口,闻着饼香不肯走,婆婆总会额外多烙两张,用油纸包好塞给他,叮嘱他“慢点吃,别噎着”。
原来那些被岁月模糊的记忆,从未真正消失。它们藏在老槐树的年轮里,藏在布老虎的针脚里,藏在槐花饼的甜香里,只等一个归期,便会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把漂泊的人紧紧裹住,告诉你:这里才是家。
傍晚时,阿木已经把院子收拾出个模样,杂草除尽了,石磨擦得锃亮,连塌了的院墙都用石块垒起了半人高。“咋样?”他叉着腰邀功,脸上沾着泥,像只得意的小花猫。
林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能住人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新翻的泥土上,像是在给这片沉寂的院落,重新按下播放键。远处的炊烟又升起来了,混着饭菜的香气,温柔地漫过屋顶的瓦片。
林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停留。等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他还是要继续上路——忘川渡的余孽未清,那些被忆水兽夺走记忆的人,还有很多没找回属于自己的过往。
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身边有阿木这样的伙伴,身后有故园的草木相迎,心里有父母的牵挂为念,哪怕前路还有风雨,他也能踏得稳稳当当。
“明天去后山看看爹娘。”林辰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对阿木说。
“嗯。”阿木点头,“我去砍些松枝,给叔叔阿姨擦擦墓碑。”
暮色渐浓,老屋亮起了灯,昏黄的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映出晃动的人影。很多年了,这院子终于又有了烟火气。
村道上的脚步声渐渐稀疏,只有虫鸣在草丛里此起彼伏。林辰坐在门槛上,看着屋里跳动的烛火,听着阿木和张婆婆的笑谈,突然觉得,所谓归途,或许不只是回到出发的地方,更是让心找到安放的角落。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一直贴身带有的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贴在胸口,像是能听见安稳的心跳。
明天,该去给爹娘磕个头了。告诉他们,儿子回来了,带着一身风尘,也带着满腔的惦念,终于到家了。
夜色温柔,包裹着这方小小的院落,也包裹着一颗归来的心。远处的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静静地见证着这场迟到了太久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