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在“百草堂”的窗边支起画架,笔尖飞快地动着,墨色在纸上晕染,竟真的分出了浓淡——林辰的身影用浓墨,李雪的用淡墨,交叠处晕成片灰,像极了暖房里纠缠的根须。
收势时,铁剑与软剑的剑尖同时指向天空,林辰的手臂护住李雪的肩,她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融成一团,像株并蒂而生的“伴生草”。场边爆发出孩子们的欢呼,小石头甚至把小木剑抛向空中,又慌忙接住,引得卓玛直笑。
李雪低着头,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却没松开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林辰的喉结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萧野笑着走过来:“得,这‘共生式’算是成了,比画谱子清楚十倍。”他凑近低声道,“老教授要是在,保准又要感叹‘草木有情’了。”
“百草堂”的茶香飘过来,混着练功场的青草气,像杯刚沏好的“星糖草”茶。李雪终于收回手,转身往暖房走,裙角扫过青石板,带起的露水打湿了鞋面,像沾了点镜湖的水。林辰望着她的背影,铁剑的剑柄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像暖房里那盆混种草,根须缠上了心尖。
午后,孩子们在萧野的监督下分组练招,林辰与李雪则坐在暖房整理老教授的笔记。笔记里夹着片干枯的“水纹草”叶,叶面上用蝇头小楷写着:“草木共生,在于知进退——刚劲不逼柔,柔劲不避刚,方得长久。”
“像不像在说我们?”李雪的指尖拂过那行字,声音轻得像“接云草”的籽荚响。
林辰翻到笔记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老教授与一位身着长衫的男子站在镜湖边,手里捧着盆“水纹草”,两人的笑里都带着草木的温润。“这是沈先生,”他轻声道,“老教授说,当年是沈先生带他发现‘水纹草’的,也是沈先生说,草武合璧的关键不在招式,在人心。”
李雪拿起照片,指尖在长衫男子的脸上轻轻点了点:“他看着像你,眉宇间的气很像。”
林辰的耳尖微微发烫,低头继续翻笔记,却翻到张夹着的药方,上面写着“星糖草三钱,水纹草叶五片,接云草籽一勺,煎水服,可安神”。字迹娟秀,是女子的笔迹。“这是……”
“沈先生的夫人写的,”李雪凑过来看,“老教授说她是个医者,最懂草木性情。你看这方子,用的都是共生的草,像不像在配一幅小画?”
暖房外传来孩子们的争执声,原来是小石头和卓玛为了谁先练“共生式”吵了起来。萧野的声音压过争执:“别吵,谁能把‘接云草’的藤条在柱子上缠出个同心结,谁先练。”
争执声立刻变成了窸窸窣窣的编绳声。林辰与李雪相视而笑,像听见了“星糖草”浆果落地的轻响,细碎又甜蜜。
傍晚时,小陈终于画完了合璧谱。巨幅宣纸铺在练功场的地面上,浓淡墨色的轨迹在夕阳下泛着柔光,像把终南的山与镜湖的水都铺在了眼前。萧野搬来张竹桌,林辰取来新酿的“星糖草”酒,李雪端出碟“水纹草”叶炸的脆片,孩子们围着谱子坐成圈,连老教授都被萧野接来了,正用放大镜看谱子上的细节。
“这‘共生式’的墨色最妙,”老教授的手指在浓淡交织处点了点,“像极了‘伴生草’的叶,正面深绿,背面浅白,却同属一片叶。”
小石头举着酒杯(里面是“星糖草”汁)站起来,奶声奶气地说:“我长大要练成全谱!像林先生和李雪姐姐一样!”
卓玛跟着站起来,辫梢的经幡扫到酒杯:“我也要!还要种好多‘伴生草’,让它们陪着我们练!”
李雪笑着给他们夹脆片,指尖碰到林辰的手,两人都没躲开。暖黄的夕阳落在谱子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共生式”的轨迹里,像两株缠在一起的草木,根在土里,叶在风里,岁岁年年,再不分彼此。
夜深时,孩子们都睡了,老教授也被送回房。林辰与李雪收拾着碗筷,萧野和小陈在收拾画谱,暖房的灯亮着,“镇风草”的花苞在夜里悄悄绽放,花芯映出两人的身影,像幅浸在月光里的画。
“明天把谱子收进‘百草堂’的樟木箱里吧,”李雪轻声说,“老教授说樟木能防潮,还能留住草木香。”
“好,”林辰应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那粒“伴生草”的籽,“明天把它种在混种草的盆里,看看能不能长出新苗。”
李雪接过布包,指尖触到他的温度,像触到了暖房里的炭火。“会的,”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星糖草”的浆果还亮,“沈先生的笔记里说,‘伴生草’最懂人心,心里念着,就一定能发芽。”
风从暖房的缝隙钻进来,带着“接云草”的籽荚声,像在应和。远处的练功场,那幅巨幅画谱在月光下泛着淡光,浓墨的山影与淡墨的水纹交织,像个未完的梦,又像个刚醒的清晨——有草木,有招式,有相伴的人,这就够了。
终南的秋意还会深下去,冬天会来,雪会落满药圃,但只要暖房的灯亮着,只要“随土草”的根还在土里,“水纹草”的叶还映着光,这合璧的谱子,这共生的情意,就会像“伴生草”的新苗,在岁月里,悄悄长出最温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