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黑风口,雪渐渐停了。马车沿着主藤路往百草谷走,路边的跨州藤上积着薄雪,像裹了层白糖,绿的藤、白的雪、红的果,在夕阳下煞是好看。远远地,就能看见谷口的藤制牌坊,上面爬满了跨州藤,即使在冬天,也绿得发亮。
“林爷爷!”牌坊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小满和苏文,还有一群谷里的孩童,手里举着藤制的小旗子,上面写着“欢迎回家”。
林辰下了马车,腿虽然还有些僵,心里却轻快得像长了翅膀。沈砚从人群里走出来,穿着件藤色的棉袍,手里捧着个藤制的茶盘,上面放着杯热气腾腾的藤叶茶。“林爷爷,您可回来了,”沈砚的眼眶有些红,“谷里的跨州藤开了紫花,您说过,紫花藤能结出最甜的果。”
林辰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他看着围过来的孩童,有的举着藤制的风车,有的抱着藤编的小动物,都是照着《七州藤谱》做的。苏文举着画夹,要把这场景画下来,画纸上,牌坊、人群、藤路,都带着融融的暖意。
走进百草谷,传习处的老藤椅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面铺着新晒的藤毛垫。林辰坐下来,看着沈砚从行囊里取出他一路记下的手稿,一页页摊在石桌上:有红藤的图谱,有双藤架的画法,有盲妪辨藤的技巧,还有那些奇人异事的记录。
“都记下来了,”林辰笑着说,“七州的藤,七州的人,一个都没落下。”
沈砚拿起那株嫁接苗,小心地栽进早已备好的藤盆里:“这株苗,就种在传习处的窗台上,让它看着《七州藤谱》长大。”
暮色漫进谷里时,传习处的灯亮了。林辰坐在藤椅上,沈砚给他续上热茶,小满在一旁整理手稿,苏文的画纸上,谷口的牌坊下,多了个拄着藤杖的老者身影。跨州藤的紫花在窗外轻轻摇曳,香气混着茶气,漫了一屋。
“阿砚,”林辰望着窗外的藤影,“这谱子,其实不是我写的。”
沈砚愣了愣。
“是七州的藤自己长出来的,”林辰的声音带着笑意,“是那些编藤的手,那些用藤的人,那些盼着日子越来越好的心,让它长出了根,发了芽,爬满了七州的路。”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跨州藤的紫花上,温柔得像个梦。林辰知道,等明年开春,这些花会结出甜美的果,果里的种子,会被风带到七州的每个角落,长出新的藤,新的路,新的故事。
而他,只要守着这百草谷,守着这传习处,守着这株在窗台上慢慢长大的嫁接苗,就够了。
因为他知道,七州的藤,从来都在土里,在风里,在人心的褶皱里,生生不息,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