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处的油灯下,林辰正用烈酒给沈砚清洗伤口。老人的手抖得厉害,沾了酒精的棉布碰到伤口时,沈砚疼得闷哼了一声,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逞什么能,”林辰的声音带着怒意,更多的却是心疼,“你当自己还是二十岁的后生?”
“架梁保住了……”沈砚喘着气笑,“信号藤也接上了,小满这孩子……比我当年还机灵。”
“哼,比你强。”林辰往伤口上撒草药,“当年让你学接藤,你倒好,偷偷跑去抓鱼,结果摔进溪里差点淹死。”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文抱着画筒冲进来,浑身湿透的纸上画着幅潦草的地图。“林爷爷,沈砚兄,”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信号藤有回应了!北州军寨说,他们那边也遭了暴雨,山洪冲毁了栈道,想借咱们的‘飞藤索道’转移百姓!”
飞藤索道是前年建的,用最坚韧的“铁线藤”和南州的竹篾编织而成,横跨两座山,平时用来运送药材,危急时刻能过人。沈砚挣扎着想坐起来:“我去检查索道……”
“躺着!”林辰按住他,对苏文说,“你带阿木尔去,重点看中间那几处接口,去年冬天就说要换藤,一直没来得及。”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让小满跟着,她耳朵灵,能听出藤条有没有松动的声响。”
苏文刚跑出去,传习处的门又被推开,几个孩子挤在门口,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刚采的止血草,有烤热的红薯,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只布缝制的藤叶玩偶,怯生生地说:“沈先生,这个给你,能止疼。”
沈砚接过玩偶,看着孩子们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觉得后背的伤口不那么疼了。林辰在一旁收拾草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你看,这就是藤的意思——缠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雨夜里,飞藤索道的铃铛声格外清晰。小满站在索道起点,闭着眼睛听风吹过藤条的声音,忽然对苏文说:“左边第三段藤有问题,声音发闷,像是内部朽了。”阿木尔爬上去检查,果然发现那里被虫蛀了个洞,赶紧用备用藤条补上。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雨幕时,北州的百姓终于顺着索道平安抵达百草谷。领头的军卒握着苏文的手,眼眶通红:“若不是你们的信号藤,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文往远处指了指,晨光里,沈砚正扶着林辰站在藤架下,看着孩子们给北州的孩童分发藤编的小玩意儿。小满坐在崖边,手里转着铜铃,响铃藤在风里轻轻摆动,像在哼一首跨越山海的歌。
“这藤啊,”林辰对沈砚说,“看着软,实则比钢绳还坚韧。因为它懂,一个人撑不住的时候,就得缠着别人一起长。”
沈砚望着七州的藤在阳光下舒展枝叶,忽然明白《七州藤谱》该怎么收尾了。他要写下暴雨夜里的铜铃,写下孩子们的玩偶,写下那些在风雨里紧紧缠在一起的藤条——它们不是冰冷的植物,是活着的信使,把七州的心串成了一串,无论山高水远,总能听见彼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