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盖住,林辰和阿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外走,药箱在背上颠着,里面的银针和草药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响。远处的村庄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群蜷缩在雪地里的孩子。
“苏先生以前也这样吗?”阿默喘着气问,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
“嗯,”林辰踩着阿默的脚印往前走,“娘说雪天的病最急,耽误不得,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也得往雪里闯。”
到了那户人家,土坯房的窗户糊着纸,里面透出昏黄的光。林辰推门进去,只见炕上铺着稻草,个约莫五岁的孩子烧得通红,他娘正用湿毛巾给他擦脸,见林辰进来,“扑通”就跪下了:“先生,求您救救娃!”
林辰赶紧扶起她,掏出针包,选了几枚银针,在孩子的合谷、曲池穴上轻轻刺入。阿默把药汤倒进碗里,用勺子一点点喂,药香混着屋里的烟火气,慢慢驱散了绝望的冷。
半个时辰后,孩子的烧退了些,开始哼哼着要水喝。林辰写下方子,让孩子娘去苏婉堂抓药,又留下些随身携带的退烧药:“按时喝药,明天我再来看。”
往回走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雪地在月光下亮得刺眼。阿默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林先生,你看那颗最亮的,像不像苏先生的眼睛?”
林辰抬头望去,星星在雪雾里闪着光,温柔得像娘当年的目光。他忽然觉得,这小雪天的路虽难走,却走得踏实——每一步都踩着前人的脚印,每一步都通向需要温暖的地方,就像娘当年走过的无数条路,把药香和善意,撒在风雪里,也撒在人心上。
回到谷里时,暖房的灯还亮着,周鹤叔和陈郎中在案前整理药方,沈念在灶房热着炖肉,小石头趴在桌边打盹,手里还攥着半块冻梨。林辰脱下湿透的棉鞋,炉火的暖气裹上来,让他浑身发懒,却又觉得心里格外满。
“娃怎么样了?”周鹤叔抬头问。
“退了些烧,”林辰坐在炉边烤手,“明天再去看看,应该没事。”
陈郎中笑着点头:“这就是婉妹说的‘医缘’,雪封了路,却封不住人心,该遇上的,总会遇上。”
入夜,暖房的药香更浓了。林辰翻开《百草续录》,在新的一页写下:
“小雪封山,不封医路;雪深及膝,不及人心。苏婉先生之传承,不在药柜,而在‘风雪无阻’四字,代代相传,便不惧天寒。”
窗外的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像白昼。远处的山坳里,野兔在铁钩上轻轻摇晃,炉上的药汤还在咕嘟作响,像在为这风雪夜的故事,哼着首温柔的调子。百草谷的冬天,就这么在药香和暖意里,慢慢深了下去,却在最寒处,藏着最烈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