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那天,秦伯拿出珍藏的“三制陈皮”,说是用三年的橘子皮,每年梅雨季节用甘草水浸一次,晒一次,如今闻着既有陈皮的香,又有甘草的甜。“这陈皮配着我们蒸的地黄,能治老人的‘夜尿多’,”秦伯泡了壶陈皮地黄茶,“当年林宗主常说,药宗的药,不仅要治病,还要养人,就像这茶,喝着舒服,病也慢慢好了。”
林辰喝着茶,听秦伯讲药宗的旧事:“那时药宗的药圃比现在的百草谷大十倍,春分采茵陈,夏至收薄荷,秋分挖地黄,冬至藏阿胶……每个节气都有讲究。林宗主常说,‘顺天时,守药性’,这才是制药的根本。”
“那您知道百草鼎除了炼丹,还有别的用处吗?”沈念好奇地问,“慧能大师说鼎盖里有药方,可我们总觉得,鼎的用处不止这些。”
秦伯放下茶杯,沉默片刻才道:“家师说过,百草鼎能‘聚气’,把不同地方的药草灵气聚在一起,炮制药材时把鼎放在旁边,药材的药性会更纯。只是当年鼎被拆分,这法子就失传了……”
冬至那天,百草谷的药库终于装满了,周鹤叔领着雇工们在药库门口挂了串红辣椒和玉米,像过年一样热闹。秦伯将最后一批九制黄精入窖,拍着手上的灰说:“这些药,够明年江南、塞北分号用的了。等开春,我再教你们炮制巴戟天,那可是南疆的好东西,能治不少风湿。”
影夫人派人送来新年的礼物,有京城太医院新刊印的《炮制规范》,还有西域胡商送的“安息香”,说是能助药材防潮。“七皇子说,等雪化了,要带太医院的御医来百草谷,跟着秦伯学炮制,”送信的伙计笑着说,“还说要把《药宗炮制秘要》编入《天下本草》续篇,让‘九蒸九晒’的法子传遍天下。”
雪团的小狐狸们长大了不少,开始帮着看守药库,只要有山鼠靠近,就会“嗷呜”叫着扑上去。秦伯见了,给它们做了个小药囊,里面装着薄荷和苍术,挂在脖子上,说是“防蛇虫,保平安”。
林辰站在药库前,看着满库的药材,看着暖房里认真炮制的秦伯和阿默,看着趴在地上画药材的沈念,突然觉得,百草谷早已不是他刚来时的样子——这里有药宗的传承,有各地的药材,有新老交替的手艺,更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秦伯走到他身边,指着远处的雪山:“家师当年总说,药宗就像这雪山,看着冷,底下全是温泉,滋养着万物。如今看你们,我信了,药宗没亡,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种活法。”
立春前,秦伯要回南疆了,说是要把百草谷的炮制法子教给南疆的药农。林辰他们送他到谷口,沈念塞给他一叠药草图,上面画满了炮制步骤,还画了个百草谷的全家福:林辰、阿默、周鹤叔、雪团和小狐狸们,每个人旁边都写着“常回来看看”。
“这图我得贴身带着,”秦伯小心翼翼地收好图,从药篓里取出颗硕大的巴戟天,“这是南疆最好的巴戟天,留着给你们研究炮制。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带着南疆的药农来,跟你们学种刺五加,咱们互通有无。”
阿默解下归一剑的剑穗,系在秦伯的药篓上:“这珍珠能避水,南疆多雨,用得上。”
周鹤叔送了坛刺五加酒:“路上冷,喝点暖暖身子。记住,九蒸九晒的地黄,得配这酒才够味。”
林辰望着秦伯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雪光反射处,仿佛能看见无数药宗旧人的笑脸。他想起秦伯说的“药宗换了种活法”,或许,所谓的“传承”,从来不是死守着过去,而是像这山谷里的草木,在新的土地上扎根,在新的时光里生长,长出属于自己的新模样。
药库的门被风轻轻吹开,里面的药材香气混着雪的清冽,飘向山谷深处。沈念正给新栽的巴戟天浇水,阿默在修补储藏窖的石板,周鹤叔坐在暖房里,翻看着秦伯留下的《药宗炮制秘要》,雪团带着小狐狸,在药圃里追逐嬉戏。
林辰知道,这个冬天,百草谷藏的不仅是药材,更是来年的希望。
等雪化了,这些药材会被送到江南的分号,塞北的营地,西域的商栈,南疆的村寨;这些炮制的法子,会被太医院的御医学会,被药铺的掌柜学会,被田埂上的农夫学会。
而他们,会继续守着这片山谷,看着新的药材发芽,等着新的故事到来。
就像周鹤叔常说的:“药草一岁一枯荣,药人一代接一代,只要这山谷还在,药香就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