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西域传来的油脂,”林辰笑着说,“能滋润皮肤,保护伤口,比猪油干净,比蜂蜡柔和。其实医书里的‘猪油膏’‘蜂蜡膏’,原理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护创面,只是这凡士林效果更好些。”
他让沈念把凡士林的用法写下来,交给御医们:“这东西不难做,用动物油脂提炼,去除杂质就行,以后治疮疡都能用得上。”
七皇子看着林辰熟练地换药、讲解,突然道:“林先生,朕知道卫兵为什么会死了——他们不是死于这病,是死于恐惧。太医院说这是‘瘟疫’,卫兵们怕被烧死,就自己用刀割掉伤口,血流不止才死的……”
林辰心里一痛——愚昧和恐惧,有时比疾病更致命。他对七皇子说:“臣想在围场办个‘卫生课’,教卫兵和侍从们怎么预防这病,怎么正确处理伤口,您看行吗?”
“太好了,”七皇子立刻点头,“朕亲自去听!让他们知道,这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
“卫生课”就设在行宫的空地上,林辰站在石台上,用木棍在地上画图,讲解脓疱疮的成因、传播途径、预防方法:“这病不是草鬼附身,是‘热毒’,通过脏手、脏衣服、脏水传播……”
他教大家勤洗手、勤换衣、伤口不能碰脏东西、咳嗽要用布捂住嘴,沈念则在一旁演示如何煮药、换药,阿默负责维持秩序,归一剑靠在石台上,剑穗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像颗定心丸。
卫兵们听得认真,有个年轻卫兵举手:“先生,我娘说长疮是因为‘上辈子做了坏事’,是不是真的?”
林辰笑着摇头:“上辈子的事我们不知道,但这辈子的病,我们能治好。就像草原上的草,被火烧了能再长,皮肤上的疮,用心治也能好,和做没做坏事没关系。”
七皇子坐在台下,听得频频点头,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红肿也消了些。“林先生说得对,”他站起身,“以后围场的军医,都要学这些法子,不仅要会打仗,还要会防病、治病。”
影夫人派来的人送来消息,说从牧民营地到围场,已经没人再得新的脓疱疮,之前患病的人也都在好转。“还有个好消息,”来人笑着说,“塞北的其其格听说了这事,派来十多个懂草药的姑娘,说要跟着沈先生学认药、制药,以后在草原上开‘百草堂’分号。”
沈念一听,立刻拉着姑娘们去看药草图:“你们看这野菊花,在草原上叫什么?我们可以把蒙语名字也写上,这样大家都能看懂……”
林辰望着热闹的场面,突然觉得,所谓“文明”,不过是把“洗手”“换药”这样的小事,变成每个人的习惯;所谓“进步”,不过是让“无知”少一点,“希望”多一点。
秋分的围场,秋猎如期举行,但规模小了很多,更多的人在忙着学习卫生知识,整理药材。七皇子的伤口已经痊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他笑着说这是“勋章”,比射中的猎物更有意义。
“其其格的姑娘们,已经学会了制作凡士林和青黛膏,”沈念兴奋地说,“她们说要在克鲁伦河沿岸开十个分号,每个分号都挂《天下本草》的木刻版,教牧民们认药。”
阿默将脓疱疮的防治方法,用蒙汉两种文字刻在木牌上,立在围场和牧民营地的交界处。“这样就算我们走了,他们也能照着做,”他拍了拍木牌,“比带多少药都管用。”
林辰收到周鹤叔的信,说百草谷的新一季药材丰收了,特别是从关外带的刺五加,长得比在关外还好,让他们回去尝尝新泡的刺五加酒。“还有雪团,”信里说,“它的小狐狸已经会帮着驱赶偷药的山鼠了,像模像样的。”
离开围场的那天,牧民们和卫兵们都来送行,孩子们捧着野菊花,姑娘们送来新酿的马奶酒,七皇子赠了块“仁心济世”的玉佩,玉上刻着百草鼎的纹路。
“明年春天,朕去百草谷看你们,”七皇子握着林辰的手,“看看能在江南生长的刺五加,看看雪团的小狐狸,更想看看,《天下本草》又添了多少新内容。”
勒勒车在草原上缓缓前行,沈念趴在车帘上,看着远处的羊群,嘴里哼着新学的蒙语歌谣,药草图上又多了几味草原药材的画像。阿默牵着马,归一剑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晃,剑鞘上的百草鼎拓片,被阳光照得清晰可见。
林辰望着湛蓝的天空,心里一片宁静。从江南的春瘟,到江湖的假药,再到塞北的脓疱疮,他们走过的每一步,都在证明:疾病或许会变,但对抗疾病的勇气和智慧,永远在生长;地域或许不同,但守护生命的善良和坚韧,永远相通。
下一站,或许是岭南的雨林,或许是东海的海岛,或许只是回到百草谷,看着药圃里的新苗破土而出。但无论去哪,他们都会带着《天下本草》,带着药箱,带着那颗永远向着“生”的心。
因为他们知道,这路没有尽头,也不需要尽头。
只要药草还在生长,只要有人需要帮助,他们的脚步,就会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