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当天下午就出发了,直到后半夜才回来,猎户背着个麻袋,里面装着三株老山参,根茎粗壮,须子完整,一看就是年份足的好货。“林子里雪没到腰,”阿默擦着脸上的雪,睫毛上结着冰碴,“还遇到只黑熊,被我赶跑了。”
林辰赶紧把山参收好,取了一小段,和刺五加、生姜一起煮成参汤,给最虚弱的病人喝。老妇人喝了参汤,当天就能吃下点稀粥,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这神草真管用!”巴特尔的儿子惊叹道,“比萨满的咒语灵多了!”
林辰笑着说:“不是神草灵,是它能补元气,就像给冻僵的火堆添柴,火旺了,寒气自然就散了。”
寒疫渐渐平息时,墨尔根城的雪也小了些。林辰他们教百姓们用刺五加泡酒、用老山参炖肉,还留下了冻疮膏的方子和预防寒疫的药粉。离别的那天,百姓们都来送行,有人牵着马,有人捧着晒干的刺五加,还有个萨满,把他的“驱寒石”送给了林辰,说是“中原的药比石头灵,这石头留着没用了”。
“先生什么时候再回来?”小姑娘仰着冻得通红的脸问,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紫苏膏。
“等开春,”林辰摸着她的头,“那时刺五加发了芽,我们来教你们种,就像在塞北种麻黄一样。”
巴特尔非要送他们到下一个驿站,路上说起关外的药材:“翻过前面的大兴安岭,有种‘金莲花’,开在雪地里,能治嗓子疼,比江南的薄荷还管用。”
沈念赶紧在药草图上画下金莲花的样子,旁边标注:“关外雪地产,治喉痛。”少年的手冻得不听使唤,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阿默牵着马,归一剑的剑穗上结了层冰,像串水晶。“前面就是官道了,”他说,“往南走,就能回京城,七皇子的《天下本草》应该定稿了。”
林辰望着远处的雪原,雪光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想起在墨尔根城的药帐里,那盏昏黄的油灯,在风雪中始终亮着,照亮了百姓们期盼的脸。他突然明白,所谓“医者”,不过是在寒夜里点灯的人,用自己的光,驱散一点冷,照亮一点路。
回到京城时,已是立春。太医院的庭院里,药圃里的台参冒出了新芽,黄岑的叶子也泛了绿。七皇子正和慧能大师一起,给《天下本草》写序,见了林辰他们,立刻放下笔迎上来:“你们可回来了!关外的寒疫怎么样了?”
林辰把关外的经历一说,又拿出沈念画的刺五加、金莲花图谱:“这些药材都该加进《天下本草》里,关外的百姓用得上。”
慧能大师看着图谱,点头道:“老衲在五台山时,也听说过金莲花,没想到关外的药效更烈。看来这天下的药草,真是各有各的性子,得顺着它们的性子用。”
影夫人派人送来消息,说各地分堂都按《天下本草》的方子配药,江南的疟疾、岭南的蛇患、塞北的风疾、东海的水蛊……都少了很多。“还有个好消息,”影夫人的信里说,“西域的胡商把《天下本草》翻译成了波斯文,说是要传到更远的地方去。”
沈念的药草图被收进了太医院的藏书楼,和历代的药书放在一起,旁边还摆着从各地收集的药材标本:雪山的雪莲、西域的血竭、东海的昆布、关外的刺五加……像一串串联起山河的珠子。
阿默将归一剑挂在墙上,剑穗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映着窗外的春光。“接下来去哪?”他问,语气里带着期待。
林辰翻开《天下本草》的定稿,最后一页留着片空白,旁边写着:“待补。”
“去江南,”他说,“百草谷的枇杷该熟了,周鹤叔说,雪团的小狐狸又长大了,该教它们认药草了。”
众人都笑了,笑声里带着暖意,像窗外的春风,吹得药圃里的新芽,又长高了一寸。
林辰知道,这路还很长。
但只要还有一片土地需要药香,还有一个病人需要救治,他们就会继续走下去。从关外的雪原到江南的水乡,从西域的沙漠到东海的岛屿,让《天下本草》的纸页,沾满每一寸土地的泥土;让百草鼎的纹路,映出每一张康复的笑脸。
这,就是他们用一生守护的,最珍贵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