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将鼎盖与鼎身拓本拼在一起,完整的百草鼎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能看见药宗先辈们在鼎前炼药的身影。“大师,”他轻声道,“《天下本草》还差北方的药材图谱,您熟悉五台山的草药,能不能帮我们补齐?”
慧能大师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光:“好,好……老衲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天下人做点事。”
在五台山待的日子里,慧能大师带着林辰他们走遍了后山的药圃,教他们辨认“台参”“五台当归”,还有些只在海拔高处生长的“山慈菇”,说是能治痈肿疔毒。
“这山慈菇长得像小土豆,”沈念挖起一颗,根茎圆鼓鼓的,“和江南的慈菇一点都不一样。”
“药性也不同,”慧能大师解释,“江南慈菇能清热利湿,这山慈菇有毒,却能以毒攻毒,治恶疮最灵,只是炮制时要格外小心,需用姜汁浸泡三日,去其毒性。”
阿默将鼎盖的拓本与鼎身仔细比对,发现鼎盖内侧的纹路里,还藏着个药方——正是药宗失传的“万病解毒方”,以并蒂七叶一枝花为君,配伍雪莲、血竭、昆布等各地奇药,能解百种毒物。
“原来鼎盖不仅是盖子,还是药方的密钥,”阿默惊叹道,“药宗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测。”
林辰却望着药圃里的草药,轻声道:“再深的智慧,若不用在救人上,也只是块废铜。我们集齐百草鼎,不是为了收藏,是为了让这药方里的每味药,都能真正帮到需要的人。”
离开五台山时,慧能大师送了他们一袋台参种子:“带回百草谷试试,或许能种活。”他还将自己多年收集的北方药材图谱交给沈念,“这些画,比老衲的命还重要,就托付给小施主了。”
沈念捧着图谱,郑重地行了个礼:“大师放心,我一定把它们画进《天下本草》里,让所有人都知道五台山的药草有多好。”
下山的路上,枫叶正红,林辰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突然觉得,百草鼎的完整,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就像这些药材,只有离开深山,走到需要它们的人身边,才算完成了使命。
回到京城时,《天下本草》的编纂已近尾声。太医院的庭院里,新开辟了块药圃,种着从各地带回的药材:塞北的麻黄、岭南的青蒿、东海的昆布、五台山的黄岑……七皇子正蹲在圃里,小心翼翼地给台参幼苗浇水,动作笨拙却认真。
“林先生回来啦!”七皇子站起身,手里还捏着个洒水壶,“你们带的台参种子发了芽,慧能大师说,等明年就能收第一茬了。”
林辰将完整的百草鼎拓本铺在案上,御医们围过来看,个个惊叹不已。“这鼎的纹路里藏着药方!”有御医指着鼎盖内侧,“真是神了!”
“不是神,是人心,”林辰说,“药宗的先辈们,把所有的心血和善意,都刻在了这鼎上,就是希望后人能记住,学医制药,终究是为了救人。”
影夫人派人送来消息,说各地分堂都用上了《天下本草》的初稿,江南的药铺用青蒿治疟疾,塞北的牧民用地肤子防沙疹,岭南的渔民靠昆布预防水蛊病……连西域的胡商,都开始在商队里携带血竭和安息香,说是“中原的救命草”。
“这才是《天下本草》真正的用处,”七皇子望着窗外的药圃,“不是锁在太医院的库房里,是让每个普通人都能看懂、能用得上。”
沈念的药草图被刻成了木版,正在批量印刷,第一版就印了一万册,发往各地的药铺、学堂、驿站。少年捧着刚印好的书页,上面的九死还魂草绿得发亮,旁边用小字写着“东海礁石处生长,能治溺水”。
阿默将百草鼎的完整拓本送给了慧能大师所在的寺庙,拓本旁题着句话:“鼎在心中,不在铜上。”他说,这才是药宗真正想传递的意思。
林辰站在太医院的回廊上,看着夕阳给药圃里的药材镀上金边,心里突然一片澄澈。两世的奔波,从百草谷到京城,从雪山到东海,原来都只为了一件事——让药草找到需要它们的人,让善意跨越山海,绵延不绝。
《天下本草》的最后一页,没有画药材,而是画了艘扬帆的药舟,船上载着药箱、图谱,还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向着远方驶去。旁边题着行字:“药路无尽,仁心不止。”
林辰知道,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
或许在某个飘雪的清晨,他们会去关外的雪原,寻找能治“寒痹”的新药;或许在某个多雨的夏季,他们会去南疆的雨林,辨识能解瘴毒的草木。但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会有药香,有同伴,有那些等待被治愈的笑容。
这,就是他们用一生写就的,最长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