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药经揣进怀里,突然觉得那本书沉了些,像是装着上师的目光,正透过纸页看着他。“我们带上新编的竹篓吧,说不定能装些七叶一枝花的种子回来,种在蚀骨井边,正好能防蛇。”
阿默编篓子的手停了,他看着林辰手里的竹篾,突然在篓底加了根细竹丝,编出个小小的“七”字。“上师编篓子总在底上做记号,采哪种药就编哪个数字,七叶一枝花就编‘七’,当归就编‘归’,这样不会弄混。”
林辰看着那个“七”字,指尖轻轻摸过竹篾的纹路,突然觉得这竹篓不再是普通的容器,而是个能装下回忆的口袋,里面有上师的药经,有雪团的尾巴,还有他和阿默指尖相触时,竹篾上留下的温。
去县里的路上,马车碾过石子路,竹篓在车斗里轻轻晃,里面的《终南药经》偶尔翻到某页,露出上师画的小插画——一只白狐叼着株七叶一枝花,尾巴上还沾着片蝴蝶翅膀。
“上师画雪团时,总把尾巴画得特别大,”阿默的手指拂过插画,“其实雪团的尾巴没那么夸张,就是蓬松,像团晒干的蒲公英,摸起来软乎乎的,冬天能当暖手炉。有次我在山里迷路,雪团就把尾巴盖在我手上,走了半夜,手一点没冻着。”
林辰看着插画,突然觉得那白狐的眼睛很像阿默的,亮闪闪的,藏着些调皮的光。“雪团现在……会不会还在终南山等你?”
阿默的指尖顿了顿,马车正好碾过块大石头,他的肩膀轻轻撞了林辰一下。“不知道,”他的声音低了些,“上师羽化那年,雪团跟着云游的药农走了,药农说它总往南边走,大概是闻着我的气了。”他突然笑了,“说不定等我们去终南山时,它会从竹林里窜出来,往我怀里钻,像小时候那样,把尾巴扫得我脖子痒。”
林辰的心里突然软了一下,他想象着终南山的竹林里,白狐扑进阿默怀里的样子,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像上师药经里的插画活了过来。
药铺后院的晒药场上,果然摆着堆新采的七叶一枝花,七片绿叶围着白花,像上师画的一样。药农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见他们盯着花看,忍不住笑:“这花在终南山岩壁上长了三年,采的时候有只白狐一直跟着我,用尾巴扫我的竹篓,我猜它是想护着这花,就留了半株没采,让它继续长着。”
“白狐?”阿默的眼睛亮了,“是不是尾巴特别大,跑起来像团云?”
老者点头:“正是!那狐狸通人性得很,我采花时它不闹,我往竹篓里装的时候,它就用爪子扒拉篓子,像是在数数量。”
林辰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竹篓,篓底的“七”字在阳光下泛着浅黄的光。“我们买些种子吧,”他轻声说,“种在百草谷,等长出花来,说不定白狐闻着气就来了。”
阿默没说话,只是往竹篓里装了些七叶一枝花的种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归一剑的剑穗垂在篓边,珍珠碰着竹篾,发出“叮”的轻响,像在应和林辰的话。
回程的马车上,林辰把脸贴在竹篓上,能闻到种子的清苦气,混着竹篾的香,像终南山的风正从篓子里钻出来。他想起上师说的“万物有心念”,或许这竹篓真的记得住——记得住终南山的月光,记得住白狐的尾巴,记得住他和阿默指尖相触时,那道留在篾片上的、暖融融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