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是新纳的底,厚厚的,比林辰哥给的棉鞋更软和。沈念穿上正好,暖得脚心都热了。
往回走时,天已经擦黑了。雪又开始下,不大,像柳絮似的飘。阿默把灯笼举得高高的,照亮前面的路,灯笼穗子上的雪很快就积了层白。
“你看!”沈念突然指着天上,“有星星!”
雪幕里真的藏着几颗星星,亮得像弹弓打中的冰凌。沈念掏出弹弓,对着星星比划了一下,笑着说:“以后练准了,能不能打下来一颗?”
“傻样,”阿默敲了敲他的脑袋,“星星在天上,要靠脚走过去,不是靠弹弓打。”他顿了顿,又说,“等开春了,我教你认星图,顺着北斗星走,就不会迷路了。”
沈念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想起件事:“阿默哥,你的归一剑为什么总挂在墙上?不冷吗?”
“剑也需要养,”阿默举着灯笼,照亮路边的一块界碑,“太冷了会生锈,就像人的手,冻久了会生冻疮。”他把灯笼往沈念这边偏了偏,“你看这界碑,刻着‘百草谷’三个字,是前几任谷主立的,风吹日晒的,字都快磨平了。”
沈念伸手摸了摸界碑,石头冰凉,指尖划过模糊的刻痕,突然觉得,这界碑就像林辰哥熬的药膏,看着普通,却藏着好多人的力气——有人刻字,有人补漆,有人在雪天里为它扫去积雪。
“阿默哥,”他抬头,雪花落在睫毛上,有点痒,“我们明年也给界碑刷层漆吧?让它亮堂堂的。”
“好啊。”阿默的声音在雪地里传得很远,“再刻上你的名字,沈念,百草谷的小药师。”
(五)
回到谷里时,暖房的灯还亮着。苏晴正坐在炭盆边织毛衣,见他们进来,赶紧起身:“可算回来了!锅里温着姜汤呢。”
周鹤从里屋跑出来,手里举着个弹弓:“念儿,你看我做的!比你的好用!”那弹弓是用桑木做的,弓柄磨得光溜溜的,还缠了圈红绳。
沈念接过来试了试,确实顺手,比他自己削的木头弹弓沉些,却更稳。“谢谢周鹤叔!”
“谢什么,”周鹤挠挠头,“看你天天练,手都冻红了,这桑木抗冻,握着不冰。”
林辰从药架上取下个小布包,递给沈念:“这里面是当归和红花,煮水泡泡手,冻疮好得快。”他看着沈念脚上的新布鞋,笑了笑,“狗剩娘的手艺不错。”
沈念的脚在鞋里动了动,暖得差点睡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篓里掏出个东西——是狗剩塞给他的,说是他娘编的草蚱蜢,用麦秸编的,绿莹莹的,翅膀还能扇动。
“真好看!”苏晴凑过来看,“我教你编吧,编满一筐,开春挂在药圃里,能吓走虫子。”
暖房里的炭盆“噼啪”响了声,姜汤的香味混着药香,在雪夜里漫开来。沈念捧着姜汤碗,看着窗外的雪,突然觉得,这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第二天一早,沈念就拿着新弹弓去了药圃。雪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他对着昨天没打中的冰凌瞄准——这次没急着发射,先看了看风向,又掂了掂石子的重量,然后慢慢拉满弹弓。
“嗖”的一声,石子飞出去,正好打在冰凌中间,碎成了亮晶晶的小碴,落在雪地上,像撒了把星星。
“中了!”沈念跳起来,脚底下的雪溅起老高。
阿默站在廊下看着,手里的灯笼还没放下,嘴角弯了弯。他转身往灶房走,要给这孩子再烤个红薯——昨天分着吃的那个,他好像没吃够呢。
药圃里的积雪慢慢化了,露出蹲在雪地里,把草蚱蜢插在药圃的篱笆上,又用新弹弓打了颗石子,这次瞄准的是枝头的积雪,“啪”的一声,雪落在薄荷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想,等开春了,一定要带着弹弓去石洼村,教狗剩打弹弓,还要帮界碑刷漆,再看看狗剩娘的冻疮好了没。
至于现在嘛,他要把弹弓收好,去暖房帮苏晴织毛衣——苏晴姐姐说,织件厚的,给狗剩寄过去,石洼村的冬天,可比百草谷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