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想起石洼村的账册,那里的人日子过得苦,他悄悄从篓里拿出几颗红山楂,塞到狗剩手里:“这个给你,甜的。”
狗剩愣了愣,接过山楂却没敢吃,只是小声说:“谢谢……你们知道苍术长在哪吗?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林辰教过沈念认苍术,说这种草药爱在松针厚的地方生长,根茎带着股苍辣的香。他拉着狗剩往松林深处走:“我知道!我带你去,那里的苍术长得可壮了!”
阿默看着他们的背影,捡起地上的砍刀递给小石头:“看好竹篓,我去看看。”
狗剩的娘果然病得不轻,躺在石洼村一间漏风的土坯房里,盖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絮,咳嗽声像破风箱。沈念把带来的山楂放在炕边的矮桌上,看着狗剩给娘喂水,心里有点发酸。
“林辰哥的药箱里有治风寒的药,”他拉了拉阿默的衣角,“我们回去拿点来吧?”
阿默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钱袋:“这是上次卖草药的钱,你先拿着请个郎中。”他看向狗剩,“苍术性温,单煎效果慢,得配着生姜和葱白。”
狗剩攥着钱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谢……谢谢你们……”他突然想起什么,从灶台上拿起个布包,“这是我爹以前采的‘金不换’,说是能治跌打损伤,你们要是不嫌弃……”
阿默认出那是田七,虽然晒得有些干,但药效还在。他接过来放进药篓:“我们收下了,算是换你的苍术。”
回去的路上,沈念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摸出弹弓,对着路边的酸枣树打两下。阿默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孩子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
“以后有时间,多来石洼村看看,”阿默拍了拍他的肩,“教他们种些好活的草药,比送药管用。”
沈念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可以吗?我能教他们认蒲公英和紫苏吗?”
“当然可以,”阿默笑了,“等你再学半年,就能当小先生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山楂的甜香混着松针的清苦,在风里慢慢散开。沈念突然觉得,弹弓不光能打松鼠、练准头,要是能把草药种子打到石洼村的地里,是不是也能长出好多好多救命的药?
暖房里飘着股甜丝丝的香,苏晴正在熬山楂酱,铜锅里咕嘟着红亮的酱体,气泡破裂时溅出点点汁水。沈念蹲在旁边帮忙去核,手指被山楂的汁水染得通红,像涂了层胭脂。
“慢点,”苏晴笑着用布擦了擦他的手,“别把手扎破了。”她舀起一勺酱尝了尝,“再加点麦芽糖就好了,念儿爱吃甜的。”
沈念的心思却不在酱上,他看着窗外正在劈柴的阿默,突然问:“苏晴姐姐,打弹弓怎么才能打得特别准?阿默哥说要练,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苏晴搅着锅里的酱,想了想说:“大概是……心里要有个准头吧。就像染布,知道要染成什么颜色,染料才不会放错。你打弹弓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只想着‘打中’,却没想过‘怎么打中’?”
沈念愣住了。他每次拉弹弓,脑子里只有“要打中”三个字,却从没像认草药那样,琢磨过风向、力度,还有石子的重量。林辰哥说过,认药要“观其形,闻其气,辨其性”,原来打弹弓也是一个道理。
“我知道了!”他蹦起来,抓起弹弓就往外跑,“我去练练!”
阿默刚劈完一堆柴,正擦汗,就见沈念对着院角的稻草人练弹弓。这次他没急着发射,而是眯着眼看了半天,调整了三次站姿,才慢慢拉满皮筋——石子“啪”地打中了稻草人的衣角。
“进步不小。”阿默走过去,捡起一颗山楂递给她,“奖励你的。”
沈念接过山楂,咬了一大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嘴里,心里却甜甜的。他看着阿默哥被夕阳照得发红的侧脸,突然觉得,比打准弹弓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练——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为了能像阿默哥和林辰哥那样,成为别人的依靠。
暖房里的山楂酱熬好了,苏晴把它装进陶罐里,封上盖子。周鹤搬来梯子,把晒好的山楂干挂在房梁上,红得像一串串小鞭炮。林辰的山楂酒也泡上了,玻璃瓶里的果子慢慢沉底,把白酒染成了漂亮的琥珀色。
沈念躺在院子里的竹榻上,嘴里含着颗山楂干,听着远处的虫鸣,手里把玩着那颗没打中的石子。月光爬上竹榻,把他的影子和弹弓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个小小的、藏在心底的约定。
他想,等明年山楂再红的时候,他一定要练得百发百中,不光能打中山楂,还能保护这个满是药香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