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抱着她的小木剑,蹲在木匠旁边看他们刨木,忽然指着块刨花喊:“这个像蝴蝶!”她捡起刨花,往卫明那边跑,“卫明哥哥,给你做个蝴蝶书签!”
卫明正坐在田垄边看雪,手里捏着片干枯的紫菀花瓣——是昨天从乱石滩找回来的,当年卫三总爱把这花夹在他的药书里。见小姑娘递来蝴蝶刨花,他小心地接过来,用指尖抚平上面的褶皱:“真好看,等开春种上紫菀,就让它落在花瓣上。”
暮色降临时,西厢房的窗修得差不多了。新钉的木框透着干净的木纹,夕阳从窗格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辰和阿默坐在廊下烤火,火塘里烧着醒神花的枯枝,暖融融的香气漫到院子里,引得几只麻雀落在墙头,歪着头啄食地上的谷粒。
“刘院判的信里说,京城那边又起了些风波。”林辰往火里添了块柴,火星子噼啪往上跳,“前兵部尚书张显的余党在江南聚众闹事,说是要为他‘翻案’,刑部已经派人去查了。”
阿默用树枝拨了拨火堆,归一剑的剑穗垂在膝间,槐叶上的冰早已融化,只留下点湿痕:“翻案?私通敌国的罪证确凿,不过是些想趁机作乱的跳梁小丑。”他顿了顿,“要不要去看看?江南离咱们这儿不远,正好顺路去看看落槐镇的老槐树。”
林辰望着火塘里跳动的火焰,沉水剑的金线在火光中泛着暖光:“等开春吧,等向日葵发了芽,紫菀花下了种。”他想起卫明埋种子时的认真,想起周鹤提到苏姑娘时的脸红,想起小姑娘把蝴蝶刨花夹进药书的样子,“现在啊,咱们守好这谷里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夜里,雪又下了起来,这次是细雪,像柳絮般飘着。卫明被窗外的响动惊醒,披衣出去时,看见林辰和阿默正站在药圃边,给新埋的种子盖草帘。沉水剑和归一剑并排插在雪地里,剑身上的霜花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像两株开在雪地里的银花。
“我来吧。”卫明走过去,接过阿默手里的草帘,指尖触到对方的手,冰凉的,却带着股稳当的力气。
林辰笑了笑,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炉:“白师父说,守药田就像守心,得有耐心,还得有温度。”他指着草帘下隐约凸起的土垄,“这些种子啊,就像当年的你我,看着埋在土里不见动静,其实根须在底下悄悄使劲呢。”
卫明低头看着雪地里的草帘,忽然明白为什么林辰和阿默总能那么从容——他们守的从来不是一片死板的土地,而是土地里藏着的希望,是每个在这片土地上认真生活的人心里的光。
雪停时,天快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药圃的草帘上,积雪开始融化,顺着草帘的缝隙渗进土里,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种子在吮吸着甘霖。
小姑娘跑出来时,正看见卫明蹲在田垄边,手里捧着颗刚破土的向日葵种子,芽尖嫩黄,顶着点湿润的泥土。他抬头看向晨光里的林辰和阿默,眼里闪着光,像藏着整个春天。
“它醒了。”卫明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阿默的归一剑轻轻晃动,剑穗上的槐叶扫过沉水剑的金线,发出细碎的轻响。林辰望着那株新苗,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白师父也是这样,指着第一株醒神花的幼苗,对他说:“你看,只要根还在,就总有开花的那天。”
阳光渐渐暖起来,雪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无痕阁的青瓦,倒映着老槐树的枝丫,也倒映着三个并肩站在药圃边的身影。远处传来周鹤哼着小曲挑水的声音,水桶碰撞的叮当声混着细雪融化的滴答声,像首温柔的歌。
百草谷的春天,要来了。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那些藏在心里的约定,都会在暖阳里,慢慢生根,发芽,然后,迎着光,努力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