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出芦苇荡时,风停了。岸边站着个穿青衫的书生,见他们靠岸,立刻拱手:“沈公子,林公子,家主有请。”他递上块腰牌,上面刻着个“萧”字,“我是‘听风堂’的人,专门收集江湖秘闻。家主说,有关于两位父亲的事,想与二位细说。”
听风堂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情报组织,从不插手纷争,只卖消息,且从无虚言。林辰与阿默对视一眼,决定随书生前往。
听风堂的总坛藏在落云泽深处的一座水榭里,四面环水,只有一座石桥相通。堂主是个瞎眼的老者,正坐在窗边抚琴,琴声清越,却藏着杀伐之气。见他们进来,老者停下手:“沈公子的归一剑,有你父亲的风骨;林公子的沉水剑,带着百草谷的仁心,果然是你们。”
“前辈认识我们的父亲?”林辰问道。
老者笑了,指尖划过琴弦,弹出一个颤音:“沈砚秋是我救命恩人,白药师(林辰师父)是我故交。二十年前,他们曾在这里密谈三日,说要保一个孩子性命,让他远离朝堂纷争,隐于江湖。”
他转向林辰,虽眼盲,却似能看透人心:“林公子,你当真以为自己只是普通弟子?你师父白药师,原是太医院的院判,因不愿参与宫廷争斗,才带着尚在襁褓的你隐居百草谷。你身上的‘龙气’,是皇家血脉的证明。”
林辰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皇家血脉?不可能!我师父从未说过!”
“他不说,是怕你被卷进皇位之争。”老者叹了口气,“当年先帝驾崩,皇子们自相残杀,你是先帝遗落在外的幼子,本是最没威胁的,却被有心人视为眼中钉。沈砚秋当年帮叛将铸剑,实则是为了查探是谁在暗中支持影阁,保护你的安全。”
阿默的归一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所以我爹让我跟着林辰,不是巧合,是刻意安排?他让我保护林辰,是因为……”
“因为影阁背后的势力,正是当年想杀你的那位皇子。”老者接过话,“沈砚秋知道自己迟早会被灭口,便提前培养你,让你学无痕阁的功夫,就是为了在他死后,能替他护住林公子。”
真相如潮水般涌来,林辰看着阿默,突然明白他为何总藏着功夫——那不是怯懦,是责任;为何总在关键时刻出现——那不是巧合,是使命。
“那你爹的死……”林辰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被那皇子派人暗杀的。”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在漠北找到影阁与皇子勾结的证据,本想交给白药师,却在路上遭了埋伏。临死前,他让周鹤务必找到阿默,完成他的嘱托。”
阿默捡起归一剑,剑穗上的玉佩与铸剑锤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哀悼着什么。他望着林辰,眼中充满愧疚:“对不起,林辰,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林辰握住他的手,沉水剑的金线与归一剑的云纹紧紧相缠,“我不该怀疑你。你护了我这么久,我却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
老者看着他们,抚琴的手又动了起来,琴声变得温和:“沈砚秋和白药师当年约定,待皇子势力覆灭,便告诉你真相。如今影阁已除,罪证在手,也是时候了。”
离开听风堂时,夕阳正染红水面。阿默将归一剑递给林辰:“你看这剑穗上的东西——槐种是故园的牵挂,玉佩是父亲的嘱托,铸剑锤是责任的传承。从一开始,我带的就不只是剑,还有要护着你的心。”
林辰接过剑,沉水剑与归一剑并在一起,两柄剑的共鸣在暮色中愈发响亮,像是在诉说着一个跨越二十年的守护约定。
“以后不用再藏了。”林辰将剑还给他,笑着说,“不管是功夫,还是心意,都不用藏了。”
阿默点头,握紧归一剑。他知道,怀疑的迷雾已经散去,同行的路上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两柄剑并肩,两颗心相守,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因为这份同行,从来不是偶然,是父辈用性命铺就的路,是值得用一生去守护的约定。
水榭的琴声在身后渐渐远去,清越而坚定,像在为他们送行,也像在祝福着这段始于安排、终于真心的江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