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当年肯定没出事!”沈知意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日记里的航线图,“陈老汉在回龙湾画了三个记号,说不定阿水被冲到那儿,藏在什么地方了!”
他拉着老张头往回龙湾跑,沿岸的芦苇荡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低声指路。跑到第三个记号处,沈知意看见块半浸在水里的木板,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水”字,正是阿水的船板。板下的芦苇丛里,露着个破旧的帆布包,包里的日记本被水泡得发胀,却能看清上面的字:
“落水那天,我抓住块船板漂到回龙湾,腿被礁石划破了,走不了路。听见爹在喊我的名字,想吹哨子,可哨子掉进水里了。”
“第十天,伤口发炎,看见爹的船在雾里过,想喊,却发不出声。他在船头摆了只蟹笼,我知道,他在等我自己回去。”
“第三年,腿好了,却不敢回家。爹要是知道我让他等了这么久,肯定要骂我没出息。”
最后一页夹着张新画的航线图,终点处画着个小小的家,门口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影。
沈知意正想把日记收好,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见个瘸腿的汉子,背着个装满螃蟹的竹篮,正站在芦苇荡边,手里攥着张揉皱的船票,票面上的目的地栏,用红笔填着“东江渡口”。
“你是阿水?”沈知意问。
汉子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我看见江面上有爹的船,就赶紧回来了。”他举起竹篮,里面的螃蟹个个青背白肚,“今年的蟹,真的有斤半。”
沈知意把铁皮盒里的哨子递给阿水:“你爹的哨子,我们替你找着了。”
阿水接过哨子,指尖在“水”字上反复摩挲,突然对着江面吹了三声。哨音落时,雾里的乌篷船慢慢靠岸,船头的老者转过身,斗笠下的脸虽然模糊,嘴角却带着笑。阿水扑通跪下,把竹篮举过头顶:“爹,我回来了,螃蟹……没让你等凉。”
老者的身影在雾中渐渐清晰,他伸出手,像是想摸摸阿水的头。阿水把船票放进铁皮盒,又将那只刻着名字的蟹笼摆在青石板上,笼门大敞着,像是在说“回家了,不用等了”。
当天晚上,老张头看见阿水在渡口摆了张桌子,桌上放着两盅黄酒,两只蒸好的大螃蟹,对面的空椅上,摆着顶旧斗笠。江风穿过芦苇荡,带着桂花糖的甜香,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臭小子,知道回来就好,酒还温着呢。”
沈知意站在石阶上,看着那艘乌篷船的影子在雾中慢慢消散,青石板上的“候船”二字,像是被谁用新漆描过,红得发亮。他突然明白,陈老汉哪里是在等船票上的人,他是在等儿子心里那艘敢回家的船。
第二天清晨,有人看见青石板上的铁皮盒空了,只剩张新船票,目的地栏里写着“家”,旁边画着两只并排的水鸟,正往芦苇荡外飞。阿水在渡口盖了间小木屋,门前挂着块牌子:“陈记蟹铺”,每天天不亮就去江里收笼,嘴里总哼着《渡江口》的调子,橹声摇得又稳又匀,像极了当年的陈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