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想过桥?”木拉提往后缩了缩,却被木合塔尔按住了手。
“让他过吧,”木合塔尔望着桥影,“玄阴说,骨玄年轻时其实不是坏人,只是被骨部的规矩逼得狠了。他儿子阿骨当年就是因为反对用活人练毒,才被骨无常害死的——他守着‘聚魂阵’的图纸,未必全是执念,或许……只是想离儿子近一点。”
蓝光顺着鱼群的指引往桥底飘,水浮莲的花瓣纷纷往两边退,像自动让出一条路。当蓝光穿过桥洞时,同生桥的石栏忽然泛起微光,是当年刻花纹时嵌进去的听声草籽,此刻竟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在低声哼唱隐山的歌谣。
“听声草在跟他说话呢,”阿音凑近桥栏,眼睛亮晶晶的,“它们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就在这儿住下吧,看水浮莲开花,看蜜果成熟’。”
蓝光在桥洞下盘旋了片刻,忽然往水浮莲最密的地方飘去,最终落在一团缠绕的根须间——那里正是水浮莲与过江龙交握的地方,根须像两只手,轻轻托住了那抹蓝。守魂鱼见状,纷纷沉入水底,只留下几尾在附近游弋,像在站岗。
苏晚划着船靠近,往水里撒了把水浮莲的种子:“澜沧江的老人说,魂归故水,便是最好的安宁。他守着儿子的骨片,守着莲与草,总比在冰原上孤零零的好。”
回去的路上,木合塔尔忽然停在蜜果树下,抬手摸了摸青果:“等果子熟了,也往灵渠里丢几个吧。就算他尝不到,看鱼儿叼着玩,也算是个念想。”
清月笑着点头:“再酿坛蜜果酒,埋在桥边的柳树下,明年这个时候开封,就当……是给‘新邻居’的见面礼。”
傍晚的灵渠,水浮莲的花瓣渐渐合拢,像睡着了的蝶。同生桥的灯盏一一亮起,光透过云母石落在水面,与水底的蓝光交相辉映,竟分不清哪是灯、哪是魂。阿音坐在桥栏上,给《守护长卷》的新页题字,笔尖蘸着朱砂,写下“莲魂”二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红绳结,与木合塔尔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林辰和清月坐在老槐树下,看着木拉提教阿音编西域的“同心结”,绳线在两个姑娘指间穿梭,红得像跳动的火。远处的灵渠里,守魂鱼偶尔跃出水面,带起的水珠落在水浮莲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谁在轻轻眨眼。
“你说,他现在会不会在想,”清月轻声问,“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该入那骨部?”
林辰望着桥洞下的蓝光,那里的水浮莲开得格外好,根须缠着过江龙,像再也不会分开。“或许吧,”他握住清月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晚风的凉,“但现在这样,也不算晚。”
至少,他回到了想回的地方,守着想看的人,伴着莲与水,伴着桥与风,再也不用被执念牵着走。
夜色渐深,桥灯的光在水面铺成一条路,引着银线鱼往深处游。木合塔尔推着轮椅往回走,木拉提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夹杂着“这个结要绕三圈”“不对不对,得像灵渠的水那样弯一下”的絮语。阿音把画卷抱在怀里,脚步轻快,嘴里哼着隐山的调子,说要回去给听音蝶讲“莲魂与鱼”的故事。
林辰和清月最后离开,走之前往灵渠里丢了颗枇杷,看着它慢慢漂向水浮莲深处,被一尾守魂鱼顶了顶,缓缓沉入蓝光旁。
“明天,”林辰轻声道,“该给蜜果树施肥了。”
“嗯,”清月应着,“再去药圃看看抗毒草,木拉提说想带些种子回戈壁,跟锁风藤种在一起。”
脚步声在桥上响起,与水流的“哗哗”声、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催眠曲。桥栏上的青果在灯影里轻轻晃,仿佛也在跟着哼。
灵渠深处,那抹蓝光依旧亮着,水浮莲的根须轻轻裹着它,过江龙的藤蔓垂在旁边,像在为它挡去水流的急。或许很多年后,这里会开出一朵从未见过的花,花瓣一半是莲的紫,一半是藤的绿,根须扎在骨片与魂灵的交汇处,在风里轻轻摇晃,说着一个关于“放下”与“归处”的故事。
而同生桥,会一直站在这里,看着花开花落,看着水流鱼游,看着所有该来的来,该留的留,直到岁月把故事酿成酒,埋在柳树下,等某个小满的傍晚,被一阵带着莲香的风,轻轻吹开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