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伸出冰冷僵硬、血迹斑斑的手,用尽了仅存的全部生命意志,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身边那正在为他喂服的素青色衣袖!
那女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浑身一震:“你……?”
帝晏歌的头颅猛然抬起!他那张被血污、泥泞和泪痕布满的脸扭曲得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唯有那双眼睛!
他死死盯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素青色身影,嘴唇剧烈开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极其嘶哑、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如同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同袍鲜血与灵魂碎片的绝唱:
“我们……碰上了……叛徒……没……就我……活了下来……” 剧烈咳嗽带出暗红血沫喷溅。
“那些人……吃……吃了药……我们……不是对手……段……是叛徒……”
“我们三更天……都……都没怂……!”
“报……仇……” “告诉……惊轲……头儿……!”
“宵念……她们……报……仇!!!” “报——” 最后一个“仇”字尚未完全冲出喉咙,便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掐断!
一股黑红色的血猛地从他口鼻同时涌出!他那双燃烧着最后意志的、如同幽冥寒星般的眼睛,倏地失去了所有光彩,彻底黯淡、涣散开来!
他紧抓衣袖的手掌依旧死死扣着,如同绝望的鹰爪,带着全部重量猛地坠落下来!
整个身体骤然松懈,软塌塌地瘫倒在石坳冰冷的地面上,气息瞬间微弱下去,几不可闻!陷入了最深度的昏迷!
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脉息,如同风中残烛,还在身体深处极其微弱地搏动。
“对手吃了药……段叛变……三更天……报仇……难道李祚成了?” 女子喃喃重复着帝晏歌以生命呐喊出的支离破碎的情报核心,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她低头看着他惨烈到令人心碎的模样,再看向自己衣袖上那深陷的血污爪痕和被紧握处无法抹平的死命褶皱,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敬畏在她胸中翻涌!
瞬息平复心情,她再次检查了他的脉息,极其微弱,命悬一线!必须立即转移!进行更深层的医治!
石罅外,追捕的声音还在游弋,那只獒犬的动静引来了更多士兵和犬吠!
她迅速从药囊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竹哨,凑到唇边,发出几声极其婉转空灵、如同山间鸟叫般清脆悦耳的哨声,穿透了石罅的遮掩,带着特定的节奏和指向,没入晨曦初露的河湾深处。
远处,传来了几声回应般的鸟鸣。
女子再不犹豫,拿出随身携带的特制药囊,将里面的粉末撒在石罅入口和周围,掩去他们最新的气味和血迹。
她深吸一口气,将帝晏歌冰冷沉重的身体小心地背起,用布带固定死,确保他不会被颠簸掉下。
娇小的身影背负着沉重的绝望与希望,如同一道青色的魅影,沿着隐秘的水线,悄然无声地融入了雾气缭绕的河道深处,朝着醉花阴的安全据点疾行而去。
身后那片笼罩在血雾与死亡阴影中的樟树林,如同一个沉默的、正在酝酿更大风暴的巨型棺椁,渐渐消失在浓稠的晨雾深处。
芦苇荡深处,依稀传来士兵们无功而返的、暴躁又充满疑惑的吼叫和段衾笙气急败坏的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