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林的中心,多出了一个散发着焦糊恶臭与浓烈血腥气息的、放射状的恐怖残迹。
残垣断叶,血肉模糊。几具人形焦炭勉强能辨。
“呵呵……我下辈子……不要做卧底了……我也想……在不羡仙生活……”宵念口中说着断断续续的话语,最终失去了生气,但身体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方才那一式,用尽了所有力气,甚至加上了最为狠毒的忘川绝响心法,也成功震慑了周围的“饿狼”,让他们一时间不敢向前。
只有风吹过折断树枝发出的呜咽,以及外围树林深处偶尔响起的、幸存的、被吓破了胆子的零星抽泣和甲胄移动的冰冷摩擦声。
帝晏歌的身体重重砸在树林外围一条冰寒彻骨的小溪滩涂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呛了好几口又苦又腥的溪水。冰冷刺骨的溪水混合着嘴里的血腥味,将他从极度的悲愤与冲击中激得回过神来。
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溪水泥浆、自己的鲜血和根本无法抑制的、滚烫的泪水。望向那片地狱般樟树林的方向。
肩头、臂膀、后背……不知多少处伤口在冰冷的溪水浸泡下麻木地抽搐着,但更深的寒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如同万千冰针在刺扎着他的灵魂!
聂惜闻最后那不甘的血吼、观涧月临死决然的刀锋与倒下前黯淡却固执的眼神、宵念那一声裂肺撕心、如同地狱诅咒般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快滚”!还有那无法视之的毁灭光爆与随之而来的……死亡箭雨……
他猛地蜷缩起身体,脸死死埋在冰冷的溪水和石砾之间,喉咙里发出如同垂死野兽般压抑的、痛苦的、痉挛的呜咽!
他的身体疯狂地颤抖,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在溪水中晕开淡红的哀寂。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愧疚与无助感几乎要将他淹没溺毙!
他想冲回去!和他们死在一起!就在那里!
可残存的每一缕意识都在疯狂地、歇斯底里地呐喊、鞭挞着他那濒临崩溃的身躯——
动!给我动起来! 爬!爬断腿也要爬! 爬也得爬出去!!把这里发生的、那些畜生不如的事!把宵念嫂子她们用命换来的消息!带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带出去!带给……惊轲少侠!
他用那双如同被抽干了骨头、只能神经质抖动的手,颤抖着,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抠进身下冰冷湿滑的溪流碎石里!
指甲翻裂剥落也浑然不觉!他拖动着如同被万钧巨石碾压过的身体,一寸寸,一尺尺,挣扎着、撕咬着、无比狼狈又无比执着地,向着江宁府的方向……挣扎挪动!
许是愤怒大过了恐惧,段衾笙上前五步,并未感到气机流转,随机一脚将宵念踢翻在地,“臭娘们,死了也不老实。”
公皙镜辉说笑道:“三更天没有同门情谊,果然名不虚传啊,那她怎么这么拼死护着同门呢?”
段衾笙:“再多嘴老子连你一起杀了!”
“你可以来试试。”
“行了!”沈如初制止二人,“什么时候了!跑了一个,怎么办?”
段衾笙信心十足,“那后辈不知道中了多少刀,能活过三个时辰,我提头去见主上大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三个时辰,硬生生让这个硬骨头的后辈,撑到了看见惊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