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国那几个吃干饭的钱袋子蛀虫?”李祚继续道,语气带着讽刺的嘉许,“把他们最近孝敬上来的‘土贡珍玩’,寻个‘风雅’的名义,差人抬去府尹后衙。让那位大人在案卷牍山之余,有点‘惊喜’赏玩之物。朝廷的目光,现在不该落在江宁的水面上。”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星盘上代表“九龙壁”宫格的核心位置,一枚暗红色的磁针悬浮其上,微微颤动。
“那把开启傀儡命线的‘盘龙钥’,沉在库房久了…也该让它透透气了。”李祚唇边笑意加深,带着残忍的玩味,“工部那个姓朱的酒囊饭袋,书房里的暗墙夹层够宽敞。再告诉他,他府里后花园假山洞里‘私藏’的墨山小朋友很不老实……把这风声,漏给那只急着找骨头的小狗。”
他缓步走到一张铺着巨幅江宁城河道与势力交织图的巨大石案前。将一枚黑色的玉石棋子,“啪”地一声稳稳按在城西一处标记着“别院”的点位上——“落霞别院”。接着,又提起沾着朱砂的笔,在代表朱侍郎府邸的位置,重重画上了一个猩红的、如同凝固血滴的圈。
“是循着根基之香,还是去抓救命的符箓?又或者忍不住先去捞那把快淹死的稻草?”李祚看着棋盘,目光灼灼,笑容冰冷而期待,“王清之后,本王难得再碰到一条如此…让人想看看他最后撕咬起来会流多少血的野狗!别让本王失望。”
殿内药火摇曳,将他长长的影子投在缓缓转动的星图之上,如同盘踞星空的邪影。
夜深处
一支裹着铁头的飞镖带着劲风射入玉宇楼弄梅阁窗棂,深深扎进柱子。镖尾系着一卷薄绢。容鸢摘下展开。
“‘落霞’乃异草炼毒之渊薮……侍郎府秘藏‘盘龙’,疑有‘困蛟’,千夜离巢,獠牙隐现…”
惊轲坐在玉宇楼一处僻静小院的屋顶上,看着手中另一份内容相似的简讯。一份指向足以釜底抽薪的“落霞别院”,那是李祚长生妖法的药草命脉所在,毁之,必断其根基;另一份则清晰标注了钥匙所在的“朱侍郎府”,而那“困蛟”二字,如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他捏着绢卷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边是同道、是救命的钥匙,一边是红线可能的根基维系之所。晚风带着秦淮夜的微凉吹来,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焦灼和冰冷刺骨的恨意。
李祚那张刻满算计的面庞仿佛就在眼前。那是精心为他铺设的荆棘之路的第二个路口。无论选择哪一端,陷阱的血口都已张开!
几乎同时。江宁城西,通往栖霞山方向的幽深水巷内。
数艘吃水极深、篷布覆盖的乌篷小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行出港,融入浓重夜色。船上无灯,只有微弱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船头隐约可见反着极微弱磷绿光芒、獠牙外露的狰狞狰狞异兽雕刻——正是千夜直属阴罗部!他们的目光贪婪地盯着水途深处某个不可见的目标位置。
“一个小毛丫头,有个屁的大唐血脉,真是搞笑,等我剖开来看看,到底是上等人还是贱民!”千夜压抑着狂喜与凶戾的声音在夜风中如同蛇嘶。
远处,江宁城墙最高端的一处飞檐斗拱之上。
江无浪蓝色的袍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斗笠下眼神如同淬火的寒星。他的视线掠过城南灯火稀疏的工坊区,扫过城西水面那片诡异的、连水波声都刻意放低的阴影,最后落向东城画舫区仍在喧嚣的灯火与水花处——江爡制造的“热闹”尚未平息。
风中带来隐隐的血腥气和低沉的呼喝。
他缓缓地、无声地按紧了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冰冷的触感透过粗糙的麻布传递到掌心。
夜风,似乎骤然转厉,吹动满城灯火飘摇不定,仿佛巨大的凶兽在深林中睁开了冰冷的眼。暗棋落定,猎场,已悄然铺开。风暴凝聚的威压,沉沉压在每一个局中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