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之上,尸横遍野,残破的兵器、染血的旗号、燃烧的船只碎片散落各处。
惊轲拄着冷香枪,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着。他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数的伤口。看着身边劫后余生、个个带伤的寥寥十几张熟悉而疲惫的面孔,环视这满目疮痍的修罗杀场,再看看远处那个幽深黑暗、仿佛择人而噬的雾隐林入口……
道主那边,链枷、钩镰、重戟已悄无声息地收回。三个小小的身影似乎累了,叠站的身影微微晃了晃,老鼠面具下的眼睛眨了眨,安静了下来。
刀哥拄着他的门板巨刀,胸膛剧烈起伏,古铜皮肤上满是汗水和混合了血的黑灰,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刚才的狂暴冲杀对他的身体负担也极大。
没有人欢呼,唯有寒鸦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
惊轲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沉重的疲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冰冷。他抹去嘴角快要凝结的血沫,声音异常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别愣着了……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安葬弟兄们。”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片雾气缭绕的、沉寂得可怕的森林入口。
雾瘴如同凝固的灰白色胶质,沉重地包裹着眼前的谷地。空气闷塞,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陈旧血腥、腐败草药和陈年木料的特殊气味,刺鼻且令人不安。
这便是惊轲等人苦战拼杀、付出惨重代价才得以靠近的——秀金楼在雾隐林的前哨据点。
然而,眼前所见,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谷中空地依着地势,参差搭建着数十座相对坚固的木构平台和半埋地穴式营房。营房排布并非毫无章法,反而隐约呈现出内外环守护的中军格局,颇具法度。这规模,足以容纳数百核心人员长期居住。
没有巡逻的岗哨,没有生火做饭的炊烟,甚至连一盏能表明有人驻守的灯火都没有!偌大的谷地,只有风穿过腐朽窗棂、带动悬垂的破碎油布发出的呜咽声,以及众人自身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戒备!搜查!” 惊轲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冷硬。
经历过炼狱般的江滩血战,此刻这反常的死寂比千军万马更让人脊背发凉。幸存者们强打着十二分精神,刀剑半出鞘,小心翼翼地散开,如同警惕的狼群,一步步踏入了这座仿佛被遗弃的营地。
探索的回报,印证了那最坏的预感。
空,彻彻底底的什么都不剩。
外围的营房,大门洞开,里面一览无余。粗糙但结实的木床仍在,铺着薄薄的草席,有些席上甚至还有匆忙卷铺盖留下的褶皱。角落里堆着整齐但数量不多的柴火。灶台冰冷,没有一丝余温,锅碗瓢盆大多被打翻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中军区域稍好。一间相对高大的木厅内,陈设着类似指挥所的桌椅图纸架。惊轲的目光落在地板上几道拖拽挪动重物留下的、新鲜的、尚未被灰尘完全覆盖的摩擦痕迹上。“地图、文书、紧要器物……”他低语,指尖拂过留有明显物品放置印痕的桌面,空空如也。
一些储藏草药和器械的库房被撬开,大多数架子都空了,只剩下一些廉价的草药碎末散落在地,空气中残留着淡淡药味。几处疑似牢房的石砌地穴,铁栅栏被破坏,里面黑沉沉,弥漫着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