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莽汉先是一愣,随即其中疤面大汉狰狞大笑,抬脚将那枚象征着索命的古钱踩在靴底:“呸!什么狗屁买命钱!装神弄鬼!温无缺,有本事……”
污言秽语尚未喷吐完全,温无缺站在三楼阴影处,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似乎有流光倏忽一旋,如同旋涡乍现!
时间仿佛瞬间扭曲。
两名大汉的叫骂声卡在半途,眼神骤然变得无比空洞!他们像是被无形之线操纵的木偶,身体僵硬地转动,竟面对面的站定!
脸上的狰狞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被控制的呆滞。
“杀……!”
疤面汉喉中挤出不明意义的气音。
“斩……!”
他身旁的同伴也发出同样的低吼。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就在这流光溢彩的戏台之上,两人右手如同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驱动,猛地拔出了各自腰间闪烁着森寒光芒的长刀!
没有丝毫犹豫,也绝无半分偏差!
噗嗤!噗嗤!
两道令人牙酸的利刃入肉声同时炸响!两个身体狠狠撞在了一起!
两名江湖客的刀,深深捅进了同伴的胸口!
大股大股温热粘稠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金砖。两人保持着相互捅刺的姿态,眼中那空洞的麻木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濒死的恐惧填满,喉间咯咯作响,却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僵直了几息,便轰然颓倒。
整个樊楼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
唯有温无缺,依旧静静立于三楼栏前,玄袖轻垂,仿佛只是欣赏了一出拙劣的闹剧落幕。
无须他言语指示,数名身着淡青色衣裙的醉花阴弟子如同暗夜幽影,悄无声息地快速掠上戏台。
她们动作轻捷、神色漠然,熟练地处理着尸体,仿佛只是在收拾寻常垃圾。鲜红的血水迅速被特殊的药粉掩盖吸收,刺目的痕迹渐渐淡去。
当戏台再次恢复光洁,只剩金砖上一片稍深的湿痕。
三楼,听雪厢的雕花阑干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温无缺的身影依然立在原地,但那尊黑檀雕花、嵌着温润玉石、椅脚悬着暗金色精铜铃铛的大太师椅,却已被安置妥当。他徐徐转身,优雅落座,如同在自己的书斋。
下一瞬,数道流霞般的红影,从三楼几处雅室如灵蝶翩跹飞出!
那是十二名身着轻绡红罗的绝色舞姬,她们腰间亦系着极坚韧的红色长绸。
舞姬并未坠落,而是在空中曼妙舒展,姿态优美地分散排开,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上下错落的空中阵型。
紧接着——
那方沉重的黑檀太师椅,连同端坐其上的东阙公子,稳稳地托离了地板!
只看到舞姬们如同托举星辰的飞天玉女,纤手做牵引状,足尖轻点虚空。红色绸带并非受力承重,更像是伴飞的流云与点缀!
白色主君与十二盏璀璨华灯,构成一幅极具视觉冲击的图景!
没有坠落,而是踏着红绸云梯,乘着舞姬伴飞的霞光,御风降临!
太师椅下落的速度不快不慢,极尽平稳。悬于椅脚的几串小小金铃,竟也只是极轻微地相互碰撞,发出零星几不可闻的“玎玲”脆响,如同天外仙音。温无缺斜倚椅中,一手支颌,张嘴吃下舞姬递来的葡萄。
他清俊的眉眼笼罩在明暗之中,无波无澜,目光淡漠地俯瞰着整个死寂的樊楼,如同神只俯视人间。那浓稠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却已被这玄红交织、从天而降的奇异景象所镇压,化为一种令人战栗的冰冷威仪。
太师椅稳稳落在戏台正中央那片微湿的金砖之上,椅脚金铃最后轻颤了一下,归于沉寂。
十二名舞姬亦在这时翩然落地,悄然无声地跪伏在宽阔椅座的四面八方,垂首恭迎。
满楼寂静如渊,只有温无缺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散开:“扰了诸位雅兴。群英会,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