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断崖坠假佛(2 / 2)

最后一缕残阳卡在松枝间,惊轲栖身上前,掌风扫过田英的衣袂。

青灰僧袍翻卷如云,露出底下绑着玄铁护胫的赤足。那脚背上攀爬着蜿蜒的疤痕,在黄昏里泛着诡异的光。

惊轲旋身避过劈面而来的劈挂腿,肘击砸向对方腰眼。田英竟不闪不避,袒露的胸膛随呼吸凹陷半寸。

惊轲的手肘堪堪擦过僧袍织金滚边。反震力道顺着臂骨窜上来,整条右臂顿时酸麻——这假和尚竟把护体罡气炼到收放无形的境地。

“施主这式‘枕石听涛’,”田英单掌架住惊轲横扫的右腿,拇指突然扣住足三里穴,“倒像是多年前江无浪的路数。”声音清越如梵钟,掌心却涌来冰锥般的阴劲。

“老贼!住口!”

惊轲借力蹬向身后古松,掌缘在树干留下三寸深的凹痕。纷扬的松针被激得漫天飘洒,将二人笼在一蓬金绿碎雨中。

他瞳孔缩紧,看到七步外的田英垂手握拳,五指关节泛起玉色——那是紫莲寺失传的拈花锤,昔年曾碎过漠北十三连环坞的“总瓢把子”天灵盖。

拳风迫近时带着松脂香。

惊轲并指成锥戳向腕脉,后招剪梅手已蓄在腰间。不料田英化拳为掌,黏着他的手背画了半弧。

两人腕骨相撞竟无半点声响,倒像是溪水裹住游鱼。惊轲暗道不妙,左膝急顶对方气海穴,却顶在一团棉花般的气劲里。

“着!”

田英忽然变招,袈裟大袖卷着三十七根松针拂向惊轲面门。

惊轲急仰头,针尖擦着喉结划出血线,却见田英的赤足在青石板上踏出半尺裂痕,腿影如鞭横扫下盘。

惊轲拧腰腾空,腿风堪堪扫过腰带玉扣。落地时右足跟磕到块凸起的山岩,正要借力前扑,田英竟似早有所料,并指戳向他落脚处。

惊轲只得凌空硬转三寸,脚掌擦着锋锐指风落地,汗水顺着眉骨淌进眼眶。

惊轲呼吸开始发沉,余光瞥见五步外的断崖边缘。田英的赤足恰在此时踏上他先前留在松树的掌印,枯裂的树皮应声迸溅。

田英灰色僧袍被山风吹得紧贴躯体,精瘦身躯竟似山岳凝铸。“施主还需多加练习。”田英突然开口,右手虚握如托玉钵,左手虎口却摆出擒龙之势。

惊轲抹了把下颌汗珠,发现双臂不知何时已缀满细密松针——方才缠斗时,田英竟用内劲将漫天松针震成牛毛细针,此刻正随他气血流转慢慢刺入肌肤。

惊轲运气抖动双臂甩出松针,“玩阴的,该死!”

暴喝声里,惊轲双掌推出排山倒海的劲气。田英灰色僧靴无声沉入地面半寸,单掌竖劈如刀,竟将浑厚掌风裁成两股。

左侧劲风震碎三块拳大卵石,右侧却撩起他宽大僧袖,露出小臂密密麻麻的紫红瘢痕——那分明是陈年火灼之伤。

惊轲的虎口开始渗血。

他第九次使出流云手扣向田英肩井穴,却在指尖触及僧袍的瞬间被黏住力道。

老僧枯瘦的手掌顺着他的臂骨滑到肘窝,惊轲清晰地看见对方腕间青色血管突跳三次,自己整条胳膊便如坠冰窟。崖边古松突然簌簌作响。

田英袈裟扬起时,七百零三根松针离枝飞旋。惊轲暴退七步,背脊重重撞在岩壁上,却见田英倒踩七星步,赤足在松针雨中勾出紫莲虚影。

最后一根针尖停在他喉前三寸,针尾犹在震颤不休。“一百零八招。”田英合掌后退,踏碎的青石板裂成八瓣莲花,“施主动了嗔念。”

惊轲盯着嵌进岩壁的松针,冷汗终于浸透里衣。落日恰在此刻坠入山脊,崖风呼啸而至,卷走满地碎玉般的石屑,却吹不散凝在二人之间的松脂血气。

“老秃驴,念的明白佛经吗你?”惊轲回身提起长虹再次朝着田英砍过来。

剑脊撞碎最后一缕残照,惊轲嗅到田英罡气的破绽。

当啷!

长虹剑鞘裂开第三道纹路。田英以三指捏着青铜鞘尾,架住惊轲斜削颈脉的杀招。

惊轲虎口崩裂的血珠甩上眉骨。他抽剑抹向肋下空门,田英突然沉肘以鞘打剑,剑刃竟被钉入古松三寸。

树皮轰然炸裂,松针如暴雨倒卷。惊轲不退反进,弃剑捏指成诀,丹田残余真气尽数灌入指尖。

田英瞳孔缩成针尖。他弃鞘扣腕的刹那,被罡气震飞的长虹竟倒卷而回。右袖僧袍陡然鼓胀如帆,破空声里藏着十四个年头的晨钟暮鼓——这是大韦陀杵的化劲。

长虹划过左肩绽开的血花比夕阳还艳。惊轲踉跄撞在崖边古松上,长虹正钉在丈外佛光顶石刻的字缺角处。

田英的赤足已踏进三尺,足印在岩面烙出莲纹。

田英双掌合握。山风卷着他话音飘向深涧:该送你......

惊轲突然弃剑扑进他怀里。

手刀斩在后颈的刹那,老僧终于露出破绽。惊轲的膝盖顶在他腰腹旧伤处,多年前被叛徒击碎的关元穴应声脆响。

田英雄浑罡气突然倒灌,身后千年古松拦腰折断。断崖在惊尘里塌了三尺。

二人齐齐坠下山崖,惹来山顶人群的惊呼。

惊轲攥着崖边松木翻上残岩,田英的灰色僧袍已坠入暮霭。

惊轲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来到石碑前将长虹重新放入剑鞘。

他指向白芍黎和陆景瑞,“你二人下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

田英被打落山崖,山顶上的和尚有人唏嘘有人唾骂,还有一人默默退出人群。

惊轲来到佛塔内,慧远早就在此等候,“小施主,你来了。”

惊轲靠墙坐下,揉着臂膀,“过来帮我一下,田叔下手太狠了些。”

慧远上前帮着惊轲揉捏,助他活血化瘀,“田师叔是要去哪?”

“他要去北边,唉,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女儿都不要了。”

“田师叔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是去做更重要的事。”

“你就替他说话吧你就,真的是。”

笑声在佛塔内传开,塔外的僧人们抖凑到断崖边观看,但崖壁上的松树将他们的视野挡的严实。

白芍黎和陆景瑞还没走到山下,半山腰的地方就有一只信鸽飞了出去。

白芍黎抬头。“这少东家有东西,跟着他说不定真能坐上掌教的位置。”

一旁的陆景瑞面色懊恼,“你说为啥他就不让我写这一篇呢?”

白芍黎无语,“还想呢,不是说了下一篇给你写,快走吧。”

另一边,田英借助着松树做缓冲,坠入山底的深潭中,一旁的石洞里,正放着一具与田英身形相差不大的尸体,田英爬上岸将自己的衣服与对方的衣服互换,匆匆离开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