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恢复成那副人畜无害的麻木表情,抬手看了看腕表,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张四郎慢吞吞地收拾好桌面,将翻译好的文件交给龟田的副官,然后拿起空荡荡的烟盒,皱着眉头拍了拍,自言自语地嘀咕:“啧,没烟了,真是熬不住了。”
这是信号,表明张四郎需要紧急传递情报。
走出宪兵司令部大门,傍晚的空气依然浑浊,但比起里面的压抑,总算多了点自由的味道。张四郎下意识地拉了拉帽檐,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街对面。
果然,一家新开张的“老赵杂货铺”幌子已经挂了起来,门面不大,看着灰扑扑的。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围着围裙的老头,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柜台上的灰尘,一副普通小商贩的惫懒模样。
那就是老赵,戴老板派给张四郎的专属联络员。
张四郎左右看看,快步穿过街道,走进杂货铺。
“老板,来包老刀牌。”张四郎敲了敲柜台。
老赵抬起头,露出一张皱纹纵横、毫无特点的脸,只有那双眼睛,掠过一丝极快的精光。老赵慢悠悠转过身,在背后的货架上摸索着,声音沙哑:“老刀牌没了,哈德门要不?劲儿大。”
“不行,就习惯老刀牌那个味儿。”张四郎说着暗号,同时将攥在手里的法币钞票——就是那贬值得只剩烟钱的三千法币中的一部分——递过去,钞票底下,巧妙地压着一卷缩到最小的纸条,里面是张四郎刚刚紧急默写出的情报。
老赵接过钱,手指一捻,纸条无声无息地滑入老赵的袖口。老赵递过来一包哈德门,摇摇头,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四郎啊,买烟就买烟,眼神老实点,别老偷瞄女鬼子裤兜……容易惹麻烦。”
张四郎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啥?女鬼子?他什么时候……旋即想起,刚才过来时,好像是有个女军官从旁边走过,似乎是情报科科长香川优美?张四郎纯粹是无意识扫过,这老赵观察力也太毒了吧?这都啥时候了,还关注这个?
张四郎尴尬地摸摸鼻子,讪讪道:“呃……知道了,下次注意。”抓起香烟,几乎是落荒而逃。这新联络人,好像有点不靠谱啊?
身后还隐约传来老赵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年轻人,火气旺可以理解,但那可是毒玫瑰,沾不得哦……”
是夜,法租界福煦路附近。
日军精心策划的“幽灵电台”围捕行动彻底扑空。不仅没抓到人,连电台影子都没摸到,反而因为几辆信号干扰车莫名其妙地出了故障,互相干扰,闹得一片混乱,还引来了法租界巡捕房的注意,搞得龟田大佐在电话里被上头骂得狗血淋头,据说摔碎了他最心爱的紫砂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