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川优美吓得浑身一抖,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嗨!万分抱歉!大佐阁下!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山本雄一终于找到机会,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大佐,请息怒!香川科长想必不是故意的……好在,‘菊机关’肯定还有副本,损失应该可以挽回……”
“副本?!那是原始破译稿!有些细节需要对照!”龟田怒吼着,但似乎被山本点醒,意识到原件虽毁,内容未必完全丢失,怒火稍歇,但依旧恶狠狠地瞪着香川优美,“滚出去!立刻去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滚!”
“嗨!谢谢大佐!”香川优美如蒙大赦,再次深深鞠躬,后退着快步离开办公室。
张四郎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消失在门外,心里翻江倒海。劫后余生的庆幸、名单被毁的狂喜、对香川优美行为的巨大疑惑,种种情绪交织碰撞,让张四郎脑子里一团乱麻。
龟田兀自气得呼哧带喘,骂骂咧咧地命令山本立刻联系“菊机关”确认副本情况,又狠狠瞪了办公室里其他人一眼:“都还愣着干什么?!滚回去工作!”
众人作鸟兽散。张四郎也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快步走出山本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翻译隔间。一屁股坐下,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还在咚咚咚地敲着鼓。
这一天,可真他娘的刺激。
夜里,司令部终于安静下来。张四郎躺在宿舍狭窄的板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昏暗的光影,复盘着白天的惊心动魄。那份要命的名单,销毁在一杯茶水里,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能不能复原就看天意了,就算能复原,有这两天耽搁,军统上海站也做好了预防措施。
张四郎瘫回床上,望着黑暗,咧了咧嘴,想笑,又觉得这事实在太他娘的离谱了。
黑暗中,张四郎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个极其古怪的弧度。
活下来了,名单没了。
这日宪兵司令部内,张四郎埋首在一堆电文和报告里,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秋虫最后的哀鸣。翻译员的身份是完美的护身符,也是无时无刻的煎熬,尤其在龟田大佐那肥硕油腻、能反光的光脑袋晃过来的时候。
“张桑!”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倨傲。龟田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几乎遮住了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这份清乡作战计划的摘要,立刻,译成中文,送到我办公室。”
“哈依!大佐阁下!”张四郎唰地起身,九十度鞠躬,动作标准得能写进操典,低垂的脸上却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心里那点刚从军统总部来的喜悦,被这死胖子的秃顶反光晃得一点不剩。
戴老板和毛秘书商议再三,特批奖励张四郎三千法币!天可怜见,他张四郎潜伏敌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传递了多少要命的情报?结果呢?那三千巨款经过层层克扣、延迟,今天终于到了张四郎那秘密户头,兴冲冲一打听法币市价,差点没背过气去,贬得就够买几包稍好点的烟,还得是找对黑市渠道的情况下。
这找谁说理去?张四郎一边机械地翻译着那些充斥着“剿灭”、“扫荡”字眼的残暴计划,一边在心里把军统后勤那帮蛀虫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