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休整!” 陈宇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却不容置疑,“就近找水源,给战马清洗口鼻、喂草饮水;将士们轮流歇着,吃点干粮垫垫肚子,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谢主公!” 士兵们如同大赦,纷纷勒转马头,朝着不远处的小河边走去。河水潺潺,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一张张倦容。负责照料战马的士兵蹲在河边,用布巾小心翼翼擦拭着战马的口鼻,将随身携带的草料递到马嘴边;其他人则卸下甲胄,有的靠在树干上啃干粮,有的则掬起河水往脸上泼,试图驱散倦意。
陈宇站在河边,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的焦虑却丝毫未减,酒泉的消息依旧断着,不知道岳家军是否还在死战,不知道鲜卑军有没有破城。他掏出怀中的求援信,指尖摩挲着泛黄的信纸,心中默念:再快一点,一定要赶在酒泉失守前赶到。
可休息还不到半个时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不同于自家骑兵的杂乱,这声音沉稳而急促,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陈宇立刻警觉起来,手按腰间长剑,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主公!是属下况钟!”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月光下,为首之人正是武威郡郡守况钟。他身着轻便官服,脸上满是汗水,身后跟着一千多武威郡兵,甲胄齐全,显然是仓促集结赶来。
陈宇松了口气,却又生出疑惑:“况钟?你不率郡兵驰援酒泉,怎么往陇西方向跑?难道武威郡出了变故?”
况钟策马冲到陈宇面前,翻身下马时险些踉跄,他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气喘吁吁地说道:“主公!酒泉没事!酒泉前日就已经击退鲜卑大军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战报,双手递到陈宇面前,“属下今早刚收到酒泉郡的加急战报,知道您下了紧急调令要驰援酒泉,便立刻带着郡兵往陇西方向赶,就是想拦住您,让您收回成命!”
“什么?!” 陈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抢过况钟手中的战报,他借着月光快速浏览,战报上的字迹清晰:酒泉边境,岳飞率岳家军与百姓协同作战,于贾诩围攻凉州的第二天,便击溃了轲比能与步度根的十五万大军,虽有伤亡,却守住了酒泉,目前正修复城防、安抚百姓。
“酒泉…… 真的没事?” 陈宇喃喃自语,紧绷了一天的肩膀骤然放松,可下一秒,一股强烈的不安又猛地攥住他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急切:“坏了!今早我刚下了紧急调令,让凉州各郡集结兵马驰援酒泉,金城、西平的郡兵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还有天水,我还让刘伯温弃城赶来,这要是真弃了天水,贾诩的西凉军岂不是能兵不血刃地占了天水?”
他话音刚落,便对着身后的亲兵厉声喊道:“快!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派十名斥候分路去找掉队的步兵,让他们立刻调转方向,回陇西边境协助陈庆之防守!另外,挑最快的战马,让三名亲卫带着酒泉捷报,快马加鞭赶往天水,务必亲手交给刘伯温,告诉他酒泉已安,让他守住天水,绝不能弃城!”
“是!” 亲兵们不敢耽搁,翻身上马时连甲胄的搭扣都没扣紧,马蹄声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况钟看着陈宇焦急的模样,上前一步劝道:“主公,您先别急。各郡距离酒泉路途不一,金城郡离得近,或许刚出发不久,斥候追上他们不难;天水那边有刘伯温先生坐镇,他足智多谋,定能判断局势,不会轻易弃城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您奔波了一天一夜,先是跟西山八国恶战,又率军奔袭三百多里,眼下酒泉危机已解,不如先随我去姑臧城休息片刻,喝口热汤,也好等后续的消息啊。”
陈宇望着亲兵远去的方向,心中依旧焦躁,可也知道况钟说得有理,自己此刻就算急得团团转,也没法立刻赶到天水或陇西。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甚至开始浮现出模糊的重影。
“也好。” 陈宇点了点头,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那就去姑臧城暂歇,等斥候传回消息。” 他翻身上马,却因连番奔波与精神紧绷,身体晃了一下,幸好身旁的亲兵眼疾手快,及时扶住马缰,才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行人快马加鞭,抵达姑臧城太守府时,已是后半夜。府内的烛火彻夜未熄,陈宇神色疲倦地坐在主位上,指尖还捏着那份酒泉战报,眼底布满血丝。况钟在他面前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时不时望向府外驿道的方向,生怕下一秒就传来刘伯温弃守天水的消息。
“况先生,别晃了。” 陈宇抬了抬眼,声音虽轻,却带着笃定,“刘伯温足智多谋,又懂战局利弊,我相信他不会轻易弃城。”
况钟这才停下脚步,讪讪地坐到一旁,又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主公,属下已经让人把主屋收拾好了,烧了热水,您奔波一天一夜,快去休息一会吧,有消息属下再叫醒您。”
陈宇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战报摊开,目光落在伤亡数字上,声音陡然变得嘶哑:“五万岳家军,最后只剩不到八千;霍去病的一万精锐铁骑剩余不到八百;酒泉百姓三万多人死在鲜卑人的铁蹄下…… 这么惨烈的战况,我居然现在才知道!若我早收到捷报,也不会下那道糊涂的驰援令,更不会让天水陷入险境。” 况钟闻言,眼眶也红了,哽咽着补充道:“面对十五万鲜卑大军,岳家军全体死战不退,岳家军打完了,酒泉百姓也纷纷涌上城墙,拿着锄头、扁担,用身体挡鲜卑人的骑兵…… 酒泉能守住,全是靠他们用命堆出来的!”
陈宇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中满是愧疚与敬重。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况钟,眼神变得坚定:“明天一早,你随我前往酒泉。我要亲眼去看看那些战死的将士,去拜祭那些牺牲的百姓,也让全凉州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岳家军有多英勇,酒泉的百姓有多无畏!”
“那调令的事……” 况钟愣了一下,想起之前陈宇让各郡驰援酒泉的命令,还有调步兵回陇西的安排。
“调令不用改。” 陈宇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让凉州各郡的将领,都来酒泉看看!看看我们守护的土地上,有多少人为了家园拼命;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守的不只是城池,更是这些百姓的信任!至于陇西那边,步兵已往回赶,陈庆之有七千守军,撑到步兵汇合没问题。”
况钟重重点头:“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明日的行程!”
就在此时,一名斥候浑身是汗地冲进府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喘息却难掩激动:“主公!况大人!属下前往天水途中,遇到了纪纲大人带领的暗卫!他们说…… 说伯温先生没放弃天水城,正加固城防,等着西凉军来攻呢!”
“好!好啊!” 陈宇猛地站起身,连日的疲惫仿佛消散了大半,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还没等他缓过神,又一名斥候跑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主公!掉队的步兵已经全部接到指令,正往陇西边境折返,预计明日午后就能与陈庆之将军汇合!” 接连两个好消息传来,太守府内的凝重氛围瞬间消散。况钟长舒一口气,笑着说道:“主公您看,我就说吉人天相,天水没事,陇西也稳了!”
陈宇也露出一丝笑容,虽依旧疲惫,却多了几分轻松。他走到府外,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默念:酒泉的英烈,天水的坚守,陇西的沉稳…… 凉州有你们,何愁不能安定?明日赴酒泉,定要给那些牺牲的人,一个交代。
次日晌午,姑臧城太守府外的校场上,一千郡兵已整整齐齐列成方阵,银色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战马打着响鼻,蹄铁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 “哒哒” 声。陈宇身着玄色战袍,站在太守府的高楼之上,目光越过校场,望向整座姑臧城,城墙高逾三丈,青砖垒砌的墙体严丝合缝,城楼上的 “武威” 大旗迎风舒展;城内街巷纵横交错,市集里人声鼎沸,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隐约传来,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鲜活的烟火气。
这才是凉州第一雄城该有的模样。陈宇心中暗叹,陇西虽在凉州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可地处凉州东南,偏居一隅,往酒泉需跨祁连山,去天水要越渭水,每次边境有警,消息总要迟上一两日,就像这次酒泉之战,若不是况钟及时送来捷报,他怕是要带着大军白跑一趟,还险些丢了天水。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兵符,思绪渐渐飘远,这次酒泉的教训太深刻了,这个时代没有电报、没有驿站加急也难抵千里之遥,信息传递慢如龟爬,他安守陇西,看似稳固,实则对酒泉、张掖、敦煌等边境的掌控力太弱,一旦远方出事,往往要等战火蔓延,才能后知后觉。
而姑臧城不一样。陈宇的目光扫过城池中心的驿道,那里车马往来不绝,往酒泉的驿路直通城西,去天水的大道连至城东,往北可通张掖,往南能接陇西,正是凉州的几何中心。若把靖安侯府迁到这里,一来能缩短对各边境的信息传递距离,驿马跑一日便能抵达多数郡治,再不会因 “消息滞后” 误判战局;二来姑臧城粮草丰足、人口稠密,既能支撑更大规模的兵力集结,也便于统筹凉州全域的民生与军备。
就在陈宇思索之际,况钟快步走上高楼,躬身禀报“主公,郡兵已集结完毕,粮草与战马也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前往酒泉!”
陈宇收回目光,眼中多了几分坚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况先生,等这次酒泉的事彻底了结,陇西、天水的防线也稳固下来,我打算把靖安侯府迁到姑臧城来。”
况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喜色:“主公英明!迁府至此,既能居中调度各郡,又能借姑臧城的地利,强化对凉州全域的掌控,往后再不会像这次一样,因信息滞后陷入被动!”
“正是此意。” 陈宇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校场的郡兵身上,“酒泉的英烈用命守住了边境,天水的刘伯温用谋稳住了东门,我们不能再因‘偏居一隅’拖后腿。迁府姑臧,是为了让凉州的防线更牢,让百姓的安稳更久,也让那些牺牲的人,没白为这片土地拼命。”
他抬手拔出腰间长剑,剑尖指向酒泉的方向,声音清亮,传遍高楼上下:“出发!赴酒泉,祭英烈,让全凉州都知道,我们守得住家园,更对得起每一个为家园而战的人!”
“遵命!” 校场上的郡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陈宇转身走下高楼,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马蹄声起,一千郡兵紧随其后,朝着酒泉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