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下令道:“传朕旨意,梅花宴,照常举行。并且,朕会亲自下旨,恩准几位与淳王府关系密切的宗室郡王赴宴。另外……”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让‘我们的人’,也想办法混进去。朕要知道,这场宴会上,究竟会唱哪一出戏!”
“那……陛下您的安危?”惊蛰更关心这个。
“朕自然不会亲临。”萧煜淡淡道,“但朕会送他们一份‘大礼’。”
一份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自乱阵脚的大礼!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提笔蘸墨,挥毫写下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梅开二度”。
然后,他将这张纸交给惊蛰:“想办法,在梅花宴开始前,送到淳王妃赵氏的梳妆台上。”
他要让赵氏,让可能隐藏在幕后的“梅主”和萧炽知道,他们的把戏,他早已看穿!这既是威慑,也是打草惊蛇,逼他们提前行动,露出更多马脚!
“属下明白!”惊蛰接过字幅,领命而去。
萧煜负手立于窗前,看着庭院中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枝。
梅花宴……九瓣血梅……
就让这场宴会,成为“梅隐”覆灭的开端吧!
三日后,淳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虽名为“梅花宴”,但府内装饰却并非寻常红梅,而是以素白绢帛制成的梅花,点缀其间,显得既雅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收到请帖的贵妇名媛们虽心中惴惴,但碍于淳王府的地位与新帝并未明确反对,大多还是盛装出席。几位得到萧煜“恩准”的郡王也如期而至,使得宴会规格更高。
淳王妃赵氏身着王妃礼服,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地周旋于宾客之间,言谈举止无可挑剔。然而,细心之人却能发现,她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与紧张。
宴会进行到一半,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觥筹交错之间,气氛看似融洽。
突然,一名侍女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一位郡王夫人的裙摆上,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自庭院四周的黑暗中响起!目标并非在场的宾客,而是悬挂在宴会厅正中央、那盏巨大的、雕刻着梅枝图案的水晶宫灯!
“咔嚓!哗啦——!”
宫灯被暗器击碎,琉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与此同时,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碎裂的宫灯上方跃下,手中兵刃寒光闪闪,直扑坐在主位上的淳王妃赵氏!
“有刺客!保护王妃!”现场顿时大乱,女眷们的尖叫声、杯盘碎裂声、侍卫的怒吼声交织成一片!
那几名郡王带来的护卫也纷纷拔刀上前,与刺客战作一团。
然而,这些刺客身手极高,招式狠辣,显然是顶尖的死士。他们不顾自身伤亡,拼死也要冲向赵氏!
眼看一名刺客的刀锋就要触及赵氏的面门——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陡然在整个宴会厅中响起!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力量以赵氏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刺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惨叫着倒飞出去,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剩余的刺客也被这股力量震慑,动作骤然迟缓!
“镜心之力?!”隐藏在暗处,伪装成普通仆役的萧炽(若他真在),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缩,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萧煜的镜心怎么会……”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早已混入宾客中的影卫高手趁机发动,配合王府侍卫,迅速将剩余的刺客或击杀或制服。
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在更强大的力量干预下,顷刻间被瓦解。
惊魂未定的赵氏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里,一枚看似普通的、边缘带着暗金凤羽纹路的玉佩,正缓缓收敛着光芒。
这是萧煜让惊蛰暗中送来的“大礼”——一枚蕴含了他一丝镜心之力的护身玉佩!他早就料到,这场宴会绝不会平静,无论是“梅隐”内部的灭口,还是其他势力的搅局,赵氏都很可能成为目标。保住她,才能引出后面更大的鱼。
“搜!给本王仔细地搜!看看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一位郡王惊怒交加地吼道。
现场一片狼藉,宾客们惊惶未定,看向赵氏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与恐惧。
赵氏紧紧攥着怀中那枚救了她一命的玉佩,感受着那残留的、属于萧煜的力量,心中五味杂陈,更是涌起无边的寒意。
萧煜……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了宴会,知道了刺杀,甚至……可能连“梅主”和萧炽的存在,都已知晓!
他送这玉佩,是警告,是威慑,更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她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年轻的帝王,正站在至高处,冷眼俯瞰着这里的混乱,嘴角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笑容。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她就落在了下风。
不,或许整个“梅隐”,都早已落在了下风。
梅花宴上的刺杀事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帝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尽管官方对外宣称是前朝余孽作乱,已被扑灭,但各种小道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淳王妃受惊病倒,闭门谢客。
几位参与宴会的郡王联名上奏,恳请陛下加强京中治安,肃清余孽。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与淳王府过往密切的官员人人自危。
而与此同时,北境传来捷报,骁骑将军赵贲采取奇袭战术,大破“梅隐”马匪,匪首在乱军中不知所踪,疑似潜逃。西疆的骚乱也在安抚使的强力镇压下,逐渐平息。
内忧外患,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养心殿内,萧煜听着各方面的禀报,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陛下,淳王府那边,赵氏称病不出,府内加强了守卫,我们的人很难再探听到核心消息。”墨尘禀报。
“无妨。”萧煜淡淡道,“经过梅花宴一事,他们已成惊弓之鸟,短时间内不敢再有大动作。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耐心等待,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他走到那幅九瓣血梅图前,看着上面依旧只有四片染血的花瓣。林晚词、音容、冯保……还有谁?剩下的五片,又会应在谁的身上?
“梅知节先生那边,安置好了吗?”他问道。
“已按照陛下的吩咐,秘密安置在城南的一处安全宅院,派了得力人手保护。”惊蛰回道。
萧煜点点头。梅知节是重要的证人与线索,绝不能有失。
“对了,陛下,”惊蛰想起一事,“太医署院正今日禀报,说小皇子掌心的梅枝纹路,这几日似乎……又变淡了一些。”
萧煜心中一紧,立刻起身前往后宫。
乳母抱着婴孩,小家伙正醒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世界。萧煜小心地摊开他的掌心,果然,那原本清晰的梅枝纹路,如今只剩下极淡的轮廓,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是因为林晚词伏诛,石镜被毁,诅咒源头被破除的原因吗?
萧煜轻轻松了口气,将孩子抱在怀里。感受到父亲的怀抱,婴孩咧开没牙的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萧煜的衣襟。
看着孩子纯净的笑容,萧煜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暖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坚定的守护之心。
无论“梅隐”还有多少阴谋,无论那位“梅主”是谁,他都必须将他们连根拔起!为了这孩子,为了这江山,也为了……母亲那未竟的守护之愿。
他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
“爹爹一定会……给你一个太平盛世。”
窗外,寒风依旧,但云层似乎薄了一些,隐约透出几缕微光。
风暴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而新的风暴,正在这宁静之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