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那令人心悸的虚空能量潮汐和战斗残响隔绝开来。死寂,重新成为主旋律,但这一次,是带着一丝喘息机会的、相对安全的死寂。
青木圣女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剧烈的喘息牵动着全身每一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她低头看向怀中,婴儿依旧昏迷,小脸苍白,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些许,眉心那点蔚蓝微弱却顽强地闪烁着。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她几乎冻僵的心湖中摇曳,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暖意。
她不敢耽搁,强撑着剧痛疲惫的身体,开始仔细检查这个临时的庇护所。空间不大,陈设简单,除了几张空荡荡的金属床和那个储物柜,别无他物。她再次打开储物柜,清点着那些过期的救命物资:高能营养膏、密封水、简易医疗包、两套脆化的制服。
她先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饮水和消毒药剂,再次清理了自己和婴儿身上的血污,尤其是婴儿娇嫩的皮肤,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随后,她给自己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医疗包里的药物大多失效,但基本的消毒和止血功能还在。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靠在墙边,取出一点营养膏和水分成几份,小口小口地喂给依旧昏迷的婴儿,自己也缓慢进食进水。
高能营养膏那精纯的能量缓缓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身体,配合着世界树传承的基础呼吸法,她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生机正在艰难地重新凝聚。伤势太重,这点能量杯水车薪,但至少延缓了恶化。
门口,清洁者737静静地待在那里,歪斜的轮子让它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颗单调的红光独眼始终警惕地扫描着门外走廊的动静,偶尔转动一下,确认避难所内的情况。它破损的外壳偶尔会闪过一丝微弱的电弧,显示它也在进行自我修复。
“你的伤……不要紧吗?”青木圣女声音沙哑地问道。这个小机器人虽然逻辑冰冷,但数次救她于危难,已然成为这片死亡囚笼中她唯一能“交流”的对象。
“损伤可控。能量消耗加剧。需寻找备用零件及能源补充。”清洁者737的合成音依旧平稳,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本单元非战斗型号,持续高负荷运转让逻辑核心负荷过重。”
非战斗型号?青木圣女想起它那精准致命的炽白光束,沉默了一下。这艘船的科技水平和分类标准,显然与她所知迥异。
“我们需要更多物资,尤其是对你有效的能源和零件,还有……更安全的出路。”青木圣女喘息着说,“这个避难所,能支撑多久?”
“第七百六十号应急避难所,基础维生系统及隔离系统能源预计可持续运转:标准时间三百二十七时。但仅限于此地。若要离开本舰,必须获取更多资源,修复或启动更高层级设施。”清洁者737回答道,“建议:待潮汐峰值过去,外部能量水平下降后,尝试探索邻近区域,搜寻可用物资。本单元数据库中有部分区域地图,但年代久远,准确性无法保证。”
探索?以她现在这状态?青木圣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但她也知道,困守于此无异于等死。必须主动寻找生机。
“好。等潮汐过去。”她闭上眼,全力运转呼吸法,争分夺秒地恢复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时间在绝对寂静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那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感和隐约的嘶鸣低语渐渐平息了下去,闪烁的灯光也恢复了稳定(虽然依旧昏暗)。虚空能量潮汐的高峰似乎过去了。
清洁者737的独眼红光闪烁了一下。
“外部能量水平已回落至安全阈值。建议开始探索行动。优先目标:搜寻能源单元、医疗物资、信息终端。”
它移动到门边,操作控制面板,厚重的金属门再次滑开。外面走廊依旧阴暗,但那股冰冷的侵蚀感确实减弱了很多。
青木圣女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将婴儿用那脆化的制服布料小心地包裹好,牢牢绑在自己胸前。她拿起生命权杖(裂纹似乎又多了一些)作为拐杖,艰难地站起身。
“走吧。”
清洁者737“哒哒”地驶出避难所,歪斜的轮子让它行进路线有些别扭。青木圣女紧随其后。
他们沿着走廊小心前行。清洁者737不断用独眼扫描着四周,似乎在根据内部地图选择路线。
“根据记录,前方左转,应有一处小型医疗物资储备点及低级工程师休息室。存在找到可用物资的可能性。”
走廊两侧的房门大多紧闭,许多都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他们来到清洁者737所说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一片被炸毁的废墟,什么也没有。
“信息过时。该区域曾发生严重战斗或爆炸。”清洁者737毫无波澜地陈述。
他们又尝试了几个可能的地点,不是被彻底摧毁,就是早已被搜刮一空,只剩下一些毫无价值的残渣。
这艘船经历的灾难远比想象中更彻底,有价值的资源似乎极其稀少。
青木圣女的心情逐渐沉了下去。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清洁者737在一扇与众不同的房门前停下。这扇门比避难所的门更加厚重,材质似乎也更高一级,上面镶嵌着一个复杂的、已经黯淡的徽记——那是一把断裂的长剑贯穿星辰的图案,周围环绕着荆棘般的纹路。门体有严重的凹痕和灼烧痕迹,但似乎顽强地抵抗住了破坏,依旧紧闭。
“检测到微弱能量残留……门禁系统部分失效,但物理锁仍有效。”清洁者737的独眼扫描着门侧一个严重破损的控制台,“根据门徽标记,此为‘帝皇之光’近卫军官专属休息室。权限等级较高。内部或有保存完好的物资。”
帝皇之光?近卫军官?青木圣女捕捉到这些陌生的词汇。
“能打开吗?”
“常规方式无法开启。物理锁结构坚固。建议:尝试能量共鸣或暴力破坏。警告:暴力破坏可能触发内部自卫系统或导致物资损毁。”
能量共鸣?青木圣女看着自己布满裂纹的生命权杖,苦笑一下。她哪还有什么能量可以共鸣?
等等……能量?
她忽然想起之前清洁者737启动那实验型折跃引擎时,需要超载引爆所谓的“微缩星核”。而这艘船名为“启明星”,其能源系统是否也与星辰相关?世界树的力量源于生命与自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与星辰造化有关联?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荒谬的念头涌入她的脑海。
她艰难地走上前,伸出没有持杖的手,轻轻按在那冰冷的、印有断剑星辰徽记的金属门上。
她闭上双眼,竭力摒弃杂念,不再去试图调动那干涸的青木神力,而是将全部意识沉入丹田深处那一点刚刚因营养膏而诞生的微弱生机,然后循着世界树传承中最古老、最本源的那部分感知——那是对天地万物、周天星辰的原始共鸣。
她将自己想象成一棵即将枯死、却仍将根系努力探向大地深处、试图汲取养分的小苗,将那份微弱的、对“生”的渴望,毫无保留地透过掌心,传递向这扇冰冷的门。
这不是力量,这是一种意念,一种频率,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呼唤。
时间一秒秒过去,就在她觉得自己行为愚蠢透顶、即将放弃之时——
嗡……
她掌心下的金属门,那黯淡的断剑星辰徽记,竟然极其微弱地、仿佛幻觉般闪烁了一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从徽记中传出,流入她的掌心!
与此同时,她怀中那一直昏迷的婴儿,眉心那点蔚蓝光膜,也同步般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解锁声,从厚重大门内部传来。
青木圣女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大门。
清洁者737的独眼红光也瞬间聚焦在门上,合成音似乎都顿了一下:“门禁物理锁……已解除。原因:未知能量频率共鸣?优先级权限认可?无法分析。”
它上前,用夹爪抵住门缝,微微发力。
厚重的金属门,伴随着一阵沉闷的、仿佛尘封了万古的摩擦声,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线。
一股更加陈腐、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淡淡馨香(像是某种高级保养油剂)的空气,从门内涌出。
门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里同样遍布战斗痕迹,墙壁上有深深的爪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印记,家具陈设大多破损倒塌,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相比外面的彻底废墟,这里显然保存得相对“完整”。
一具高大的、穿着蓝金色镶边、风格华丽而实用的暗色金属盔甲的遗骸,背靠着墙壁,坐在一张倾倒的王座般的椅子上。他(从盔甲制式判断)的低垂着头,胸甲被一种狰狞的、如同活物触须般的黑色金属彻底贯穿,那黑色金属甚至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祥气息,仿佛刚刚失去活力不久。他的一只手臂断裂,掉在身边,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按在腰间一个同样布满裂纹的金属箱子上。
即便早已逝去无尽岁月,这具遗骸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悲壮感。
他就是这间休息室的主人,那位“帝皇之光”的近卫军官。
清洁者737扫描着那具遗骸和那诡异的黑色金属:“检测到高浓度寂灭毒素残留及‘吞噬者’活性金属碎片。目标生命体征:零。确认死亡。威胁等级:低(活性金属已惰化)。”
它的目光很快锁定军官死死护住的那个金属箱子,以及散落在他脚边的一些物品:几块看起来能量反应微乎其微的深紫色晶体,一把断裂但刃口依旧寒光闪闪的佩剑,还有一个掉落在地、已经开启的、里面似乎装着几支药剂的小型医疗盒。
“发现可用物资!”
清洁者737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夹爪试图挪开军官的手臂。那手臂早已僵硬,但却异常固执,仿佛守护是他最后的执念。
青木圣女看着那具悲壮的遗骸,心中肃然。她走上前,对着遗骸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冒犯了。我们需借此求生,望阁下英灵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