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枯槁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青木圣女:“你……青木的血脉……凋零至此了吗……竟然需要抱着‘种子’逃亡……”
他的话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直接点破了婴儿的特殊(种子?),甚至对青木一族的现状也有所了解。
青木圣女心中更是警惕,但同时也升起一丝希望——对方似乎知道些什么。
“前辈明鉴。”她谨慎地回答,“外界剧变,圣地倾覆,晚辈无奈,只得携……‘他’逃亡至此。听闻沉眠之谷或有一线生机,恳请前辈指引。”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那灰烬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迷雾,望向了桥对岸的峡谷深处。
“生机……”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咀嚼这个词的含义,“谷中……确实沉睡着一些……旧日的碎片……或许……有你要找的东西……”
“但……”他话锋一转,灰烬目光再次聚焦在青木圣女身上,“沉眠之谷,有其规矩。”
“第一,谷内不得喧哗,不得动用超过限度的力量,惊扰沉眠者……后果自负。”
“第二,汝可入内寻找汝所需之物,但能否找到,找到何物,皆看汝自身机缘与造化。”
“第三,”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而冰冷,“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得尝试唤醒任何‘沉眠者’!否则……老夫将亲自……送汝等长眠于此!”
最后一句,带着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杀意,让青木圣女毫不怀疑,一旦触犯,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晚辈谨记规矩,绝不敢违逆。”
守墓人似乎满意了她的态度,缓缓侧过身,让开了道路。他那枯槁的手掌在桥面的能量场上一按,前方那浓郁的雾气再次向两侧翻涌,露出一条清晰的、通往对岸的道路。
“去吧……”守墓人重新低下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死寂,“记住规矩……活着离开……比找到什么……更重要……”
青木圣女再次行了一礼,抱着婴儿,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走过,踏上了通往对岸的道路。
在与守墓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幻觉般的叹息,蕴含着万古难以化开的孤寂与疲惫。
她没有回头,加快脚步,很快走完了悬索桥的后半段,踏上了峡谷对岸坚实而冰冷的土地。
身后的雾气缓缓合拢,再次将那座桥和桥上的守墓人身影吞没,仿佛从未出现。
眼前,是一片更加奇异的世界。
天空依旧是灰黄色的,却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光线昏暗而扭曲。大地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褐色,布满了各种巨大而怪异的、仿佛某种生物骨骼化石般的嶙峋怪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时光凝固般的尘埃气息,寂静得可怕,连风声到了这里都变得微弱而怪异。
这里,就是沉眠之谷。
放眼望去,山谷深处,迷雾缭绕之中,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轮廓阴影,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沉寂了万古的威压。
一些残破的、风格迥异的建筑废墟零星散布着,有的像是巨大的神庙拱门,有的像是折断的通天塔基,还有的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残骸……它们仿佛来自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明,最终都被埋葬于此,共同沉眠。
真视之心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感知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而且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沉眠”法则,让她本能地不敢轻易动用力量,仿佛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就会惊醒某些绝对不该被惊醒的存在。
守墓人的警告言犹在耳。
青木圣女收敛了所有气息,将生命权杖的光芒压制到最低,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凡人,抱着婴儿,小心翼翼地向着山谷内部走去。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所谓的“一线生机”,只能凭借着真视之心那被压制的微弱感应,以及冥冥中一丝微弱的指引(或许是来自怀中婴儿无意识的吸引?),选择着一个方向。
沿途,她看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具庞大如山岳、覆盖着青色鳞片、头生独角的不知名巨兽骨架,以一种挣扎的姿态半埋在地下,其骨骼上布满了恐怖的撕裂伤,至今仍残留着一丝令人战栗的凶威。
一座断裂的黑色金字塔斜插在地面,塔身布满孔洞,里面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某个异次元空间,散发出冰冷死寂的气息。
甚至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她看到了一片凝固的、如同水晶般的湖泊,湖底冻结着无数保持生前最后一刻惊恐姿态的各种生物遗骸,仿佛时间在那一刻被强行停止。
这一切,都让青木圣女心中愈发沉重和敬畏。这沉眠之谷,埋葬的秘密和恐怖,恐怕远超她的想象。
就在她经过一片由无数巨大水晶簇组成的区域时,怀中的婴儿,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眉心那一直黯淡的三色光痕,竟然再次微弱地闪烁起来,并且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带着渴望和吸引的波动,指向水晶簇的深处!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青木圣女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那片寂静无声、折射着扭曲光线的水晶丛林。
守墓人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得喧哗,不得动用力量。
去,还是不去?
她看着怀中婴儿那无意识流露出的渴望,又感受了一下那片区域似乎并无特别危险的气息波动(至少表面如此)。
最终,她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小心地、如同踩在鸡蛋上般,她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踏入了那片巨大的水晶丛林,向着婴儿感应到的方向,缓缓深入。
或许,那里就有他们苦苦寻找的——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