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亮也感受到了。身处这片广场,虽然依旧死寂,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试图同化一切的巢穴压迫感确实减轻了许多,体内那缕熔炉污染能量也安静了不少。就连左臂伤口的剧痛,似乎都缓解了一丝。
这暗金棱柱,是个宝贝!或许是镇陵军留下的某种净化装置?
他强撑着挪到圣女旁边,靠在同一块石碑上,剧烈喘息着。两人一婴,暂时获得了片刻罕见的安宁。
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两人都沉默下来,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处理伤势。
吴远亮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艰难地包扎着自己左臂和后背的伤口。圣女则再次尝试为婴儿渡入微弱的生机,并引导周围那被棱柱净化过的稀薄能量滋养自身。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然而,这片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突然——
广场中心那缓缓自转的暗金棱柱,毫无征兆地……加快了转速!
其表面那些深奥的刻痕逐一亮起,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波纹状的光芒!整个棱柱开始发出一种低沉的、越来越响亮的嗡鸣声!
“怎么回事?!”吴远亮瞬间警惕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
青木圣女也猛地抱紧婴儿,紧张地看向棱柱。
嗡鸣声越来越高亢,最终变得如同万蜂齐鸣!棱柱散发出的光芒也亮到了极致,将整个地下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那强烈的光芒并非扩散,而是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投影般,向着四周的墙壁和穹顶投射出无数模糊破碎、剧烈闪烁的光影!
这些光影不再是之前回廊中那种相对连贯的记录影像,而是更加混乱、更加破碎、仿佛无数个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人物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搅拌在一起,然后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吴远亮和青木圣女瞬间被这海量的、混乱的碎片信息流淹没!
他们看到:
破碎的星空,爆炸的战舰,穿着镇陵军甲胄的战士在真空中无声地化为冰雕……
巨大的、冰冷的【窥源之眼】实验室,无数培养槽中浸泡着形态各异的实验体,穿着白袍的研究员冷漠地记录着数据……
苍翠的巨大森林,一棵顶天立地的圣树散发着柔和光辉,树下有模糊的身影在祈祷……(青木圣女身体猛地一颤)
枯林中心,漆黑的锁链死死缠绕着搏动的圣树心核,亡灵大军跪拜……
血肉熔炉深处,那块暗金色金属残片被强行焊接在蠕动的血肉核心之上,无数血管刺入其中,试图解析和污染……
外侧回廊,巨大的机械蜘蛛漫无目的地巡逻,其幽蓝的巨眼中偶尔闪过无法理解的错误数据流……
甚至……他们看到了自己! 吴远亮在枯林中死战,青木圣女与黑泥骨爪激战,他们在避煞所、在巢心、在熔炉实验室、在回廊中逃亡的景象也一闪而过!
这些碎片影像以惊人的速度闪烁、重叠、交织,如同一场疯狂错乱的噩梦,中间还夹杂着无数混乱的声音碎片:爆炸声、祈祷声、咆哮声、仪器滴答声、冰冷的指令声、亡灵的嘶嚎、他们自己的惊呼……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些记忆碎片的疯狂投射,那暗金棱柱本身似乎也达到了某种极限!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棱柱表面,一道清晰的裂纹骤然出现!并且还在迅速蔓延!
它散发出的光芒开始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刺眼夺目,时而黯淡欲灭,那稳定空间的波纹力场也随之剧烈波动起来!
整个地下广场开始随之震动,穹顶不断有碎石和灰尘落下!
“它要爆炸了?!”吴远亮骇然失色。这棱柱蕴含的能量极其庞大,一旦失控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不……不像是爆炸……”青木圣女死死盯着那布满裂纹、光芒狂闪的棱柱,感受着那混乱到极点的能量波动,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骇,“它……它好像在……‘回忆’?!或者说,它内部存储的过多混乱记忆和能量正在失控暴走!它本身……就是一个……‘记忆核心’的残骸?!”
仿佛是印证她的话,那棱柱投射出的影像碎片变得更加疯狂和混乱,甚至开始影响到现实!
一些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穿着不同时代服饰的虚影开始出现在广场上,它们如同幽灵般重复着生前的某个动作:厮杀的战士、祈祷的遗民、冷漠的研究员、挣扎的实验体……它们没有意识,只是纯粹的记忆投影,但却带着各自残存的情感碎片——绝望、虔诚、疯狂、痛苦——冲击着两人的心神!
甚至有一些强大的记忆投影,开始引动微弱的能量,化作流弹般的攻击四处乱射,或者散发出精神污染般的哀嚎!
这片刚刚还提供庇护的广场,瞬间变成了比外面更加危险的、充斥着混乱能量和精神污染的记忆风暴场!
“必须离开这里!”吴远亮拉起圣女,试图寻找出口。
但广场四周除了来时的方向(那面墙壁严丝合缝,并无门户),其他方向都被巨大的乱石堆堵死或者延伸向更深的黑暗,根本看不到明显的出路!
而他们来时的那个临时门户,早已消失。
他们被困在了这座正在被失控记忆核心摧毁的遗迹广场之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或许是因为暗金棱柱的失控暴走,其散发出的异常能量波动过于剧烈,终于……引来了外界的窥探!
嗤啦——!
广场一侧的穹顶猛然被一股巨力撕裂开一个豁口!粘稠的黑泥裹挟着哀嚎魂影,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凝聚成一个不断蠕变的巨大污秽人形!
几乎同时,另一侧的墙壁轰然炸开,一只苍白骨手巨爪撕裂岩石,探了进来,后方是更多蠕动的骨肢和冰冷的魂火!
就连他们来时的方向,那面严丝合缝的墙壁也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一只机械蜘蛛的幽蓝巨眼冷冷地浮现而出,锁定了场中失控的棱柱和被困的两人!
熔炉的自毁、回廊的追杀、以及棱柱的暴走……竟然将这三方可怕的势力,再次引到了同一处!
它们的目光先是警惕地互相扫视,随即不约而同地,都聚焦在了那正在疯狂散发能量和记忆碎片的暗金棱柱之上!眼中(或者说意念中)同时流露出了惊人的……贪婪!
仿佛那东西,对它们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下一刻,这三方势力无视了场中渺小的吴远亮和圣女,猛地向着那失控的暗金棱柱扑去!黑泥咆哮,骨爪撕裂,机械触手射出捕捉光束!
一场围绕破碎记忆核心的、更加恐怖混乱的争夺战,骤然爆发!
吴远亮和青木圣女被夹在这三方恐怖存在的混战边缘,如同暴风雨中的舢板,随时可能被毁灭性的能量余波撕成碎片!
绝望,从未如此刻般具体而鲜明。
吴远亮独眼赤红,看着那疯狂争夺的三方,又看了看怀中因为外界刺激而再次眉头紧锁、似乎要醒来的婴儿,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花,在他脑海中迸现。
他猛地看向青木圣女,嘶声吼道:“圣女!信我最后一次!把那东西……推向它们!”
他指的,是那失控的暗金棱柱!
青木圣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祸水东引,制造更大的混乱,趁乱求生!
但这无异于火中取栗,一旦失败,瞬间就会被三方撕碎!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
看着吴远亮那决绝的、赌上一切的眼神,又感受着怀中婴儿那微弱的生机。
她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疯狂,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志,全部灌注于双手,隔空对着那剧烈震颤、即将彻底崩解的暗金棱柱,狠狠推了出去!
“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