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轩残魂坠入帝师战死之地,烽火战场碎片燃烧着柳诗窈最后的执念。
污秽触手如影随形,吞噬着时空碎片,更将昔日战死的戎狄大军化为亡灵傀儡。
柳诗窈残魂黯淡至透明,符文裂痕蔓延,仍以身为盾挡在少年天子之前。
“废物,看好了——这才叫帝王权柄!”她冰冷的声音响彻战场,引燃烽火中沉寂的英灵。
万千战魂共鸣苏醒,淡金帝焰焚尽污秽,却照见柳诗窈残魂寸寸崩解的裂痕。
“皇兄……这一次,换我护你……”意识消散前,她指尖拂过萧宸轩眉心的温度,烫得灼魂。
冰冷!窒息!
萧宸轩的魂影如同被折断翅膀的残鸟,狠狠砸落在烽火战场碎片焦黑龟裂的大地上。淡金色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每一次痛苦的抽搐都让这残存的影像更加透明、虚幻。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尚未平息,污秽诅咒带来的阴寒侵蚀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残存的意志。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污浊冰河的破布,正在飞速下沉,沉向那永恒的冰冷与湮灭。
“呃……”连意念都无法完整凝聚,只有破碎的呻吟在魂核深处回荡。他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比灵魂的痛楚更让他窒息。
焦土千里,烽烟未尽。折断的兵戈、破碎的甲胄、凝固的暗红血迹……构成一幅惨烈到极致的末日图卷。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与死亡气息。而在这片承载着帝师柳诗窈最终陨落之殇的土地上空,被撕裂的漆黑裂口如同丑陋的伤疤,正疯狂地向外喷吐着粘稠的污秽黑气。
那黑气如同贪婪的墨汁,所过之处,战场碎片本身蕴含的悲壮与惨烈意境被飞速污染、扭曲。焦黑的土地覆盖上一层滑腻的、令人作呕的暗绿色菌毯,断裂的兵戈在污秽中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咯吱咯吱的瘆人声响。更可怕的是,那些散落在战场上、曾经属于戎狄大军的森森白骨,在黑气的缠绕下,正诡异地颤动、拼接、重新“站”了起来!
眼眶中燃起幽绿的鬼火,腐朽的骨臂紧握着同样被污秽浸染、缠绕着黑色荆棘的残破武器。它们无声地汇聚,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嘎声,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刚刚坠落的萧宸轩和柳诗窈残魂,冰冷的死亡与诅咒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扑来!
“桀桀桀……挣扎……徒劳……”
“祭品……归位……湮灭……”
污神意志那沙哑叠加的呓语,如同亿万亡魂在耳畔低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再次直接冲击着萧宸轩脆弱的魂核。
嗡!
一道黯淡的暗金光芒在萧宸轩身侧凝聚。柳诗窈的残魂显化而出。她的状态比萧宸轩好不了多少。原本凝练的虚幻身影此刻几乎透明得可以看穿,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其吹散。眉心那枚融合了巫皇印记、社稷之力与她不灭意志的暗金符文,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最深处的一道裂口几乎贯穿了符文的核心!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符文的细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碎。
她赤色的发丝在战场卷起的污秽腥风中无力地飘荡,暗红的眼眸扫过眼前迅速集结、散发出滔天凶煞之气的骸骨大军,又瞥了一眼脚下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萧宸轩。
没有言语,没有情绪。她只是向前一步,那几乎透明的残魂之躯,便如同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坚定地挡在了铺天盖地的污秽亡灵与萧宸轩之间。
这份无声的守护姿态,却像是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污神意志的暴怒!
“阻……神……者……死——!”
沙哑的咆哮在魂海炸开!战场上空那巨大的污秽裂口猛地扩张!粘稠如沥青的黑暗洪流裹挟着更多、更粗壮的污秽触手,如同地狱深渊伸出的魔爪,轰然砸落!目标,直指挡路的柳诗窈残魂!
与此同时,那由无数戎狄骸骨拼凑而成的污秽亡灵大军,眼眶中的幽绿鬼火猛地炽盛!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迈动腐朽的骨足,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踏碎焦土,卷起污浊的烟尘,朝着柳诗窈和她身后的萧宸轩……发起了毁灭性的冲锋!骸骨碰撞的嘎嘎声、污秽触手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烽火碎片!
死亡,从未如此迫近!
柳诗窈残魂那暗红的眼眸深处,冰封的寒意几乎冻结时空。面对这足以碾碎一切的污秽狂潮,她虚幻的双手骤然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繁复、充满荒古冰封气息的印诀!眉心那布满裂痕的符文,被她强行催动,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暗金光芒!
“万古……冰棺!”
冰冷的声音如同神谕宣判!一道无法形容的、凝练到极致的暗金寒光,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光芒所及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间仿佛被冻结!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具骸骨亡灵,连同数根粗大的污秽触手,瞬间被冻结在暗金色的玄冰之中!它们保持着冲锋撕咬的姿态,幽绿的鬼火凝固在眼眶,触手上翻腾的诅咒黑气被冰封成扭曲的黑色花纹!
这冻结之力霸道绝伦,甚至短暂遏制了亡灵洪流的冲击势头!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咔…嚓……”
柳诗窈眉心那枚本就濒临极限的暗金符文,在强行爆发出如此威能后,最核心的那道裂痕猛地向两端延伸!一块细微的、却承载着本源力量的暗金色碎片,如同破碎的琉璃,从符文上……剥离、崩落!
“呃!”柳诗窈残魂猛地一颤,虚幻的身影剧烈波动,几乎溃散!那剥离的碎片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缕细微的、带着冰寒死寂气息的暗金流光,瞬间没入她脚下的焦土。
现实世界,山河永镇碑顶。
那幅徐徐旋转、映照着社稷万象的图卷之上,柳诗窈的身影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随即又猛地黯淡下去!一道清晰的、如同瓷器碎裂的纹路,赫然出现在画卷中她眉心印记的位置!整个画卷都为之剧烈震动,边缘处逸散的光丝瞬间增多、紊乱!
“帝师!!”碑下,一直死死盯着画卷的吴远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他浑身剧震,虎目瞬间赤红,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他能感觉到,那维系着帝师最后存在的画卷烙印,正在……崩溃!
“将军!!”周围的龙骧卫精锐也齐齐色变,那画卷的震动如同敲击在他们灵魂上的丧钟!
浮生梦隙,烽火战场。
柳诗窈强行施展“万古冰棺”的领域,虽然暂时冻住了前锋,却如同在污秽的怒海中投下一块石子。更多的亡灵骸骨踏着被冻结同伴的“冰雕”,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天空中的污秽触手更是疯狂抽打、撕咬着那冻结领域的边缘,每一次撞击都让暗金色的玄冰剧烈震荡,裂痕蔓延!
“噗——!”萧宸轩残魂再次受到剧烈震荡的波及,本就濒临溃散的魂影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魂血(意念显化)。魂血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嗤嗤作响,迅速被污秽侵蚀成灰败的颜色。他挣扎着,试图凝聚一丝力量,哪怕只是抬起一根手指,但魂核深处传来的撕裂感和诅咒的冰寒,让他连这点都做不到。
他眼睁睁看着柳诗窈那几乎透明的残魂挡在前方,如同狂涛巨浪前一片脆弱的浮萍。看着她眉心的符文在崩裂边缘颤抖,每一次污秽触手的撞击,每一次亡灵骸骨的冲击,都让她虚幻的身影剧烈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在风中。
无能为力!
这种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人为自己承受毁灭而自己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的绝望,比污秽的诅咒更冰冷,比灵魂的撕裂更痛苦!它像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萧宸轩残存的意识。
“帝师……走啊……”无声的意念在魂核深处嘶喊,带着血泪般的悲怆。为什么要救他这样一个废物?他值得她付出仅存的一切吗?
柳诗窈似乎感应到了他意念中的绝望与自弃。在硬抗了一波亡灵冲击,身影再次虚幻几分的间隙,她那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虚弱,如同冰锥般刺入萧宸轩的魂核:
“废物……闭嘴……”
“感应……这片土地……你的……权柄……”
权柄?
萧宸轩残魂猛地一震。权柄?在这污秽弥漫、亡灵肆虐的绝地?他能有什么权柄?他只是一个连魂魄都快保不住的废物皇帝……
然而,就在他这绝望的念头升起之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共鸣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突兀地从他残魂深处……或者说,是从他身下这片被帝师鲜血浸透的焦灼大地深处……传来!
那共鸣感极其微弱,带着铁与血的沉重,带着不甘的怒吼,带着……一丝对这片山河故土至死不渝的守护执念!它们深埋在污秽之下,如同被掩埋的火种,在萧宸轩那口淡金魂血落地的瞬间,被那属于大梁天子的血脉气息……微微触动!
“这是……”萧宸轩残存的意念瞬间捕捉到了这丝异样。他强忍着剧痛,将柳诗窈之前渡给他的最后一点冰冷魂力,以及自身那点淡金帝魂本源,不顾一切地沉入身下的焦土!不是去对抗污秽,而是去……呼唤!去感应那深埋于污秽之下、与这片土地、与柳诗窈最终守护意志相连的……东西!
仿佛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
轰——!!!
当萧宸轩那微弱却精纯的帝魂意念沉入焦土的刹那,整个烽火战场碎片的核心区域,猛地爆发出一阵沉闷的、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
这轰鸣并非来自污秽,而是源自这片土地本身,源自那些深埋于焦黑土壤之下、被污秽暂时掩盖的——无数大梁将士战死于此、英灵未散的残存意志!
嗡!嗡!嗡!
一道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淡金色光点,如同沉睡万古的星辰被骤然唤醒,猛地从焦黑的土地之下穿透而出!这些光点细小如萤火,数量却多如繁星!它们穿透覆盖其上的污秽菌毯,顽强地闪烁着,每一粒光点都散发着一缕微弱却清晰的意念:
“杀……尽……戎狄……”
“护……我……河山……”
“帝师……大人……”
那是战死将士们最后的不甘怒吼!那是他们用生命烙印在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誓言!更是他们对那位身披赤甲、最终也倒在这片土地上的女帝师……最深的追随与共鸣!
这些沉睡的英灵意志碎片,被萧宸轩的帝魂气息强行唤醒,被柳诗窈残魂那决绝的守护姿态所引动!它们穿透污秽,汇聚成一片微弱却浩瀚的淡金色光雾,如同不屈的星火,在污秽的黑暗中倔强燃烧!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那汹涌扑来的污秽亡灵大军猛地一滞!眼眶中幽绿的鬼火剧烈跳动,仿佛遇到了某种令它们本能忌惮的东西。天空疯狂抽打冰棺领域的污秽触手,攻势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污神意志那沙哑的呓语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
“蝼蚁……残念……也敢……忤逆……神威?!”
柳诗窈残魂的压力骤然一轻。她眉心的符文依旧布满裂痕,光芒黯淡,但那双暗红的眼眸深处,却骤然爆发出洞穿万古般的冰冷光芒!她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猛地转身,虚幻的右手快如闪电,指尖缠绕着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暗金光丝,狠狠点向萧宸轩的眉心!
“废物……看好了——”
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萧宸轩的魂核深处!
“这才……叫……帝王权柄!”
指尖点落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而磅礴的意念洪流,带着柳诗窈万载征伐的杀伐决断、统御山河的无上威仪、以及对这片土地深沉入骨的守护执念……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灌入萧宸轩残存的魂核之中!
“呃啊啊啊——!!!”
萧宸轩残魂发出无声的惨嚎!这股意念洪流太过庞大、太过冰冷、太过霸道!几乎要将他那本就濒临崩溃的魂核彻底撑爆、冻结!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锥在魂体内穿刺!
然而,在这超越极限的痛苦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玄之又玄的明悟,如同黑暗中撕裂天穹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残存的意识!
权柄!
山河社稷!
众生愿力!
帝王……心!
柳诗窈灌入的不仅仅是意念,更是她以帝师之身、行帝王之实、守护大梁山河万载所凝聚的……真正的权柄核心感悟!是她强行从自己濒临崩碎的残魂本源中,剥离出的最后一份……“帝道”真意!
这感悟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萧宸轩血脉深处、属于大梁天子的某种古老枷锁!
“啊——!!!”
伴随着灵魂层面的咆哮,萧宸轩那残破的魂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淡金色,而是燃烧的、如同熔金般的炽白!他强撑着几乎碎裂的魂体,在柳诗窈那冰冷意念的引导下,将这股燃烧的帝魂之力,连同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悲愤、所有的不甘……狠狠注入脚下这片正被淡金色英灵光点覆盖的焦灼大地!
“朕……乃大梁天子……萧宸轩!!!”
无声的意念咆哮,如同帝诏,响彻这片被污秽亵渎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