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的毁灭洪流如同冥河之水，狠狠砸在柳诗窈倒伏的位置，那片冰冷的淤泥连同下方坚硬的黑色海床岩石，如同投入强酸的积雪，无声无息地溶解、湮灭、化为最原始的粒子流，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抹去！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暗红与漆黑污秽能量的巨大坑洞，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湮灭气息。
萧宸睿的身影在爆炸的冲击波中狼狈地翻滚出数十丈，才勉强稳住身形，龙鳞破罡剑深深插入一块巨大的遗迹黑石，剑身嗡鸣不止，暗金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他单膝跪地，玄青色劲装被撕裂多处，露出下方被污秽能量灼伤的焦黑皮肉。嘴角不断溢出淡金色的血沫，那是神魂本源被反复重创的迹象。
他猛地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被污秽洪流肆虐后留下的巨大空洞，瞳孔深处燃烧着惊疑、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消失了？！
那妖妇的残躯，还有那孽种……就在他眼皮底下，在足以湮灭宗师的污秽洪流及体的最后一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抹去，凭空消失了！连一丝空间波动都未曾留下！
“空间挪移？不可能！”萧宸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因剧痛和愤怒而嘶哑。归墟之眼内部空间紊乱至极，罡煞蚀体，更有鲛姥这等上古巨神的意志镇压，即便是巅峰宗师也绝难撕裂空间！更何况那妖妇早已油尽灯枯，那孽种力量初生尚未稳固！
唯一的解释……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手腕——那里被玉蝉灼伤的焦黑伤口处，覆盖的暗红符文此刻黯淡无光，一片死寂。那枚暖玉玉蝉，随着柳诗窈的消失，彻底断绝了感应！
“柔烟玉蝉……最后的灵性……”萧宸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五指狠狠攥紧，指甲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竟还有余力！贱婢！贱婢！！”
煮熟的鸭子，竟在最后关头飞了！这巨大的挫败感和脱离掌控的愤怒，几乎让他呕血！
然而，更大的麻烦，已然降临！
“吼嗷——！！！”
震碎灵魂的咆哮再次炸响！这一次，饱含着更加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暴怒！
鲛姥！
它那庞大如山脉的身躯，因体内祭坛污染之力被婴孩最后爆发的精神冲击和污秽洪流的宣泄而暂时缓解了部分痛苦，但代价是巨大的消耗和尊严被蝼蚁冒犯的滔天怒火！
它那砸落的巨大头颅猛地扬起！覆盖着连绵山脉般巨大鳞甲的脖颈向后弓起一个充满力量感的弧度！那双血月般的巨大竖瞳，瞳孔深处疯狂旋转的幽暗漩涡死死锁定了下方那个渺小却让它付出巨大代价的蝼蚁——萧宸睿！粘稠污秽的血光在眼球表面沸腾，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
更让它陷入狂暴的，是它左眼！
在刚才那污秽洪流喷吐的瞬间，为了精准锁定目标，它的左眼承受了最大的能量反冲和……下方婴孩那暗红漩涡之眼最后爆发的精神冲击余波！
此刻，它左眼那巨大的、猩红的竖瞳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贯穿了整个瞳孔的、触目惊心的漆黑裂痕！粘稠的、如同暗金熔岩般的血液，正从那道裂痕中缓缓渗出，顺着巨大的眼球表面流淌，滴落在下方的海床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腾起大股恶臭的青烟！
眼睛！它的一只眼睛！竟然被伤到了！
这不仅仅是肉体的创伤，更是对守护巨神无上威严的亵渎与践踏！亿万年来，从未有生灵能在它身上留下如此伤痕！
耻辱！无边的耻辱！混合着被蝼蚁算计的暴怒，彻底点燃了鲛姥沉寂万古的凶性！
它那抬起的巨大头颅不再砸落，而是猛地向后一仰，那张边缘流淌着暗金熔岩的幽暗巨口，再次张开！这一次，目标明确——萧宸睿！
一股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凝练、带着它暴怒本源意志的暗红污秽光柱，如同灭世的审判之矛，撕裂空间，无视了距离，朝着萧宸睿……悍然轰下！光柱所过之处，海水湮灭，空间扭曲，沿途的巨大骸骨遗迹如同沙堡般无声崩解！
这一击，蕴含了鲛姥的必杀意志！威力远超之前！
“该死！”萧宸睿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柳诗窈母子的去向，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祭坛！燃魂！御——！！！”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脸上涌起一股不正常的、回光返照般的潮红！插在岩石中的龙鳞破罡剑嗡鸣着飞回他手中，剑身黯淡的金芒被他强行催动到极致！但更关键的是他左手！
他猛地将左手拇指上那枚漆黑的玉扳指狠狠按在自己眉心！五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爆响！
“以魂饲器！破限——开！！！”
噗嗤！
眉心皮肉瞬间被扳指蕴含的邪异力量和萧宸睿狂暴的神魂之力撕裂！金红色的宗师精血混合着淡金色的、更加珍贵的本源魂血，如同燃烧的溪流，疯狂地注入那枚漆黑的扳指之中！
嗡——！！！！
扳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幽暗邪光！这光芒瞬间吞噬了萧宸睿的左手，并沿着他的手臂急速蔓延！一股源自遥远祭坛的、充满污秽与禁锢的磅礴力量，混合着萧宸睿燃烧神魂换来的狂暴能量，在他身前瞬间凝聚！
一面巨大的、由无数疯狂旋转的暗红诅咒符文构成的扭曲盾牌，凭空浮现！盾牌表面，无数细小的竖眼图腾开阖不定，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邪恶气息！
轰——！！！！
鲛姥喷吐的暗红污秽光柱，如同灭世的陨星，狠狠撞在了这面燃烧着萧宸睿神魂与祭坛邪力构筑的符文盾牌之上！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瞬间席卷了整片海域！
刺目的暗红强光吞噬了一切！毁灭的能量风暴如同亿万把利刃疯狂切割！坚固的遗迹黑石如同豆腐般被绞碎！巨大的骸骨被瞬间气化！海水被蒸发、被排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短暂的真空毁灭地带！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
那面由祭坛邪力和萧宸睿神魂燃烧构筑的符文盾牌，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表面无数竖眼图腾发出凄厉的尖啸，暗红诅咒符文如同投入熔炉的雪片，大片大片地崩解、湮灭！
盾牌……轰然破碎！
残余的、被削弱了大半却依旧恐怖的污秽光柱，狠狠轰在了萧宸睿横挡在身前的龙鳞破罡剑上！
“噗——！！！”
萧宸睿如同被一颗星辰正面撞中，身体弓成一个夸张的弧度，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和淡金神魂本源的鲜血狂喷而出！龙鳞破罡剑发出一声悲鸣，剑身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暗金光芒彻底熄灭！他整个人如同破败的麻袋，被光柱残余的力量狠狠砸飞出去，撞穿了数块巨大的遗迹黑石，最终深深嵌入远处一堵倾斜的、布满诡异图腾的黑色石壁之中！
碎石簌簌落下，将他半边身体掩埋。他嵌在石壁中，低垂着头，气息微弱到了极致，生死不知。那枚漆黑的玉扳指，表面布满了裂痕，滚烫如同烙铁，从他无力垂落的左手中滑脱，无声地坠入下方冰冷的淤泥里。
而发出这毁灭一击的鲛姥，巨大的头颅也猛地向后一仰！它左眼那道贯穿瞳孔的漆黑裂痕，因这全力爆发而再次崩裂扩大！更多的暗金血液如同熔岩瀑布般汹涌流出！它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因巨大的反冲力而微微晃动，那双血月般的竖瞳死死盯着萧宸睿嵌入石壁的方向，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暴戾！
就在这短暂的对峙与两败俱伤的死寂时刻——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穿透了爆炸残留的混乱能量与污秽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这悸动，并非来自下方嵌入石壁的萧宸睿，也非来自暴怒的鲛姥。
而是……来自众人头顶上方，那片被鲛姥庞大身躯遮蔽了绝大部分、唯有边缘才能窥见一丝的……归墟海面的方向！
不！
更准确地说，是来自那片覆盖着整个归墟海眼的、厚重铅灰色云层之上！
悸动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感！
鲛姥那双暴怒的血月竖瞳，猛地向上转动！瞳孔深处疯狂旋转的幽暗漩涡，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凝重与……惊疑？
萧宸睿嵌入石壁的身体似乎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垂落的指尖无意识地抽搐着。
而在归墟之底，那些幽暗的角落，那些巨大骸骨的阴影里，那些冰冷遗迹的缝隙中……一些古老而隐秘的存在，似乎也被这股悸动所惊扰，发出了细微的、如同沉眠巨兽被打扰的咕噜声。
……
归墟海面之上。
风暴依旧在肆虐，墨黑色的巨浪如同愤怒的群山，此起彼伏，狠狠撞击着三艘如同钢铁堡垒般结阵悬浮的镇海龙鳌舰。巨大的船体在怒涛中剧烈摇晃，覆盖船身的漆黑鳞甲状装甲发出沉闷的呻吟，幽蓝的灵力护盾明灭不定，艰难地抵御着罡风蚀骨的空间乱流和足以拍碎山崖的海浪。
旗舰“镇渊号”舰桥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巨大的水晶琉璃窗外，是翻腾的怒海与低垂的、仿佛触手可及的厚重铅灰色云层。云层深处，沉闷的雷声如同远古巨兽压抑的喘息，滚动不息。
留守的影龙卫军官和镇海司将领们面无人色，死死盯着舰桥中央那面巨大的、由幽蓝符文构成的海况灵盘。灵盘上，代表着归墟之眼核心区域的巨大漩涡投影，此刻正剧烈地扭曲、震荡，散发出代表极度危险与空间紊乱的刺目红光！
“副统领和王爷他们……信号……彻底消失了！”负责监控魂玉命牌的影龙卫校尉声音颤抖，面如死灰。他手中捧着的玉盘上，代表铁枭和十名龙牙死士的命牌早已碎裂成齑粉。而代表萧宸睿的那枚最为核心的暗金龙纹命牌，虽然未曾碎裂，但其上流转的光芒却已黯淡到极致，并且……覆盖上了一层诡异的、不断蠕动侵蚀的暗红污秽之色！命牌本身更是滚烫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
“漩涡核心能量读数……暴增！已……已超越灵盘上限！”另一名镇海司将领盯着疯狂闪烁、最终爆出一团黑烟的读数法器，失声惊呼。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舰桥内每一个人的心脏。王爷和副统领带着最精锐的力量深入绝地，如今命牌碎裂的碎裂，濒危的濒危，下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宗师巅峰的王爷都……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雷鸣都要沉闷、都要深沉的巨响，仿佛从九霄云外，又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狠狠撼动了整片天地！
舰桥内所有人，包括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都被这恐怖的巨响震得气血翻腾，耳膜刺痛！三艘巨大的龙鳌舰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抛起，又重重砸落海面！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看……看上面！”一名眼尖的军官指着水晶琉璃窗，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众人骇然抬头！
只见那厚重低垂的、仿佛亘古不变的铅灰色云层……此刻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疯狂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覆盖了整片归墟海眼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云层漩涡！
漩涡的中心，云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撕开了！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粘稠的、如同污秽血浆般的光柱，从被撕开的云层空洞中……轰然垂落！
这光柱粗大得如同连接天地的巨柱，瞬间贯穿了数万丈高的云层，无视了狂暴的风浪与空间乱流，精准无比地……灌入了下方那缓缓旋转的、幽暗深邃的归墟之眼漩涡中心！
轰——！！！
归墟之眼的核心漩涡，在接触到这污秽血柱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猛地向内收缩，紧接着……轰然膨胀！旋转的速度瞬间提升了百倍！恐怖的吸力骤然爆发！三艘龙鳌舰结成的“三才定海阵”符文瞬间崩碎！巨大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狂暴的吸力拉扯着，如同三片无助的树叶，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核心漩涡……缓缓滑去！
“不——！！”绝望的惨嚎在舰桥内响起。
然而，更令人心神俱裂的景象，出现在那被污秽血柱贯穿的云层空洞之后！
随着污秽血柱的垂落，那被强行撕开的巨大云层空洞边缘，厚重的铅云如同融化的沥青般翻滚、流淌，露出了其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天幕！
那不是夜空！不是白昼！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如同凝固了亿万生灵污血的……暗红色天穹！
天穹之上，没有星辰，没有日月。
只有……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到遮蔽了整个视野、如同苍天之目的……暗红色竖眼！
竖眼的形态，与鲛姥之眼有着惊人的神似！同样狭长，边缘流淌着粘稠的暗金色纹路！但它的巨大，超越了想象！仅仅是从撕裂的云层空洞中窥见的冰山一角，其散发出的那种苍茫、古老、冰冷、漠然、仿佛在俯瞰着整个世界的意志……便让所有仰望者瞬间灵魂冻结，思维停滞！
这只暗红天眼，瞳孔并非幽暗漩涡，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小的、扭曲挣扎的生灵虚影构成的……血色炼狱！
此刻，这只苍天之眼，正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翻腾的归墟之海，注视着那被污秽血柱贯穿的漩涡。那垂落的污秽血柱，仿佛正是从它瞳孔深处那片血色炼狱中……流淌而出的污血！
“天……天罚？！”有人失魂落魄地喃喃。
“巫……巫神……之眼……”一名年老的镇海司供奉，似乎认出了什么古老的记载，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绝望，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裤裆处瞬间湿透。
在这只暗红天眼的注视下，一切生灵都渺小如尘埃，一切挣扎都显得可笑而徒劳。毁灭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归墟海面。
归墟之底，死寂被打破。
那股源自上方、穿透了数万丈海水与遗迹阻隔的悸动，已经强烈到如同心脏在耳边擂动！不再是单纯的牵引感，而是一种……召唤！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不容抗拒的……注视！
鲛姥那庞大如山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退缩的迹象！
它那双血月般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头顶上方，瞳孔深处疯狂旋转的幽暗漩涡，此刻竟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臣服？那是一种低阶生灵面对本源上位者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它那刚刚凝聚起无边暴怒、准备再次扑杀萧宸睿的气势，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萎靡下去。巨大的头颅甚至微微向后缩了缩，覆盖着鳞甲的庞大身躯在冰冷的深海中不安地、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