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诗窈的目光,猛地扫过那堵疯狂震动、血印闪耀的寒玉尸墙!目光掠过那一排排蜷缩的婴骸,最后落在那具套着银镯的、属于柔烟的细小骸骨之上!
柔烟…姐姐在这里…姐姐一定会带你出去…带你回家!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超越生死界限的执念,混合着涅盘凰火最后的不屈意志,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她濒临枯竭的灵台中轰然爆发!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如同淬火的寒冰!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焚尽!
“百婴怨念…沉沦无间…不得超脱…” 柳诗窈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古老的祷言,清晰地压过了石室内的所有混乱声响,传入那狂暴的怨念洪流之中!“尔等恨!尔等怨!皆因这禁锢尔等骸骨、窃取尔等元灵的寒玉尸墙!皆因这烙印在尔等魂魄深处的巫族血印!”
她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直指本源的奇异力量。那原本疯狂冲击、毁灭一切的怨念洪流,竟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尸墙上千百个闪烁的血印,光芒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今日!吾以涅盘真火,焚此邪墙!碎此血印!” 柳诗窈猛地将凰血神锋插在身前的地面上!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印诀!这印诀极其复杂,每一次手指的屈伸都仿佛引动着天地间某种至高的法则,消耗着她仅存的生命本源!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惨白,身体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但眼中的赤金火焰却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炽烈与纯净!
“以吾精血!引凰火真炎!”
“以吾神魂!唤涅盘真意!”
“断尔枷锁!送尔往生——!!!”
随着最后一声如同凤泣血泪般的决绝敕令,柳诗窈猛地咬破舌尖!
噗——!
一口蕴含着浓郁涅盘真元与神魂本源的心头精血,如同燃烧的赤金熔岩,被她狠狠喷在胸前结成的古老印诀之上!
轰——!!!
那口精血与印诀接触的瞬间,仿佛点燃了宇宙初生的火焰!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赤金神焰,猛地从柳诗窈体内爆发出来!这火焰并非向外扩散,而是瞬间笼罩了她全身!她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尊由纯粹涅盘凰火凝聚而成的神只!
火焰升腾,她插在地上的凰血神锋,仿佛受到了主人的感召与献祭,发出一声穿云裂石、涤荡九幽的清越剑鸣!剑身上的金凤浮雕彻底活了过来,化作一道赤金流光,主动投入了柳诗窈周身燃烧的凰火之中!
人剑合一!涅盘献祭!
柳诗窈的气息,在这一刻,无限拔高!超越了凡俗的界限!她缓缓抬起燃烧着赤金火焰的右手,食指指尖,一点凝聚了她此刻所有生命、所有意志、所有涅盘真意的、只有米粒大小的赤金火焰,幽幽燃起!
那火焰看似微弱,却蕴含着焚灭诸天、再造轮回的恐怖伟力!它出现的瞬间,整个石室内狂暴的怨念、汹涌的虫潮、污秽的浆液、乃至那断臂黑影惊恐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那点火焰,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柳诗窈的目光,平静得可怕,如同万古寒潭,穿透了混乱的空间,落在那堵疯狂震动、血光冲天的寒玉尸墙之上。她的指尖,带着那点米粒大小的涅盘真炎,朝着尸墙,轻轻一点。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然而,带来的,却是开天辟地般的毁灭与新生!
嗤——!
一道凝练到无法形容、细如发丝、却仿佛贯穿了时空长河的赤金光线,从柳诗窈的指尖激射而出!
快!超越了思维的快!
那道光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怨念的阻隔,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寒玉尸墙核心处,那千百个巫族血印力量汇聚的、最为猩红刺眼的节点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被赤金光线点中的那个核心血印,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冰,瞬间消融、湮灭!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最彻底的、从存在根本层面的抹除!
以此为原点!
嗡——!!!
一道纯净到极致的赤金色涟漪,无声无息地以那个湮灭的血印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扫过整堵巨大的寒玉尸墙!
涟漪所过之处,奇迹…或者说,解脱的景象,轰然降临!
那千百个烙印在婴骸额骨上、闪烁着妖异血光的巫族血印,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露,瞬间黯淡、消融、化为虚无!束缚在婴骸之上、禁锢其魂魄不得超生的邪恶枷锁,在这一刻,被这蕴含涅盘真意的净化之光,彻底斩断!
“呜哇——!!!”
没有凄厉的哭嚎,只有一声声纯净的、如同初生婴孩般的啼哭,仿佛从遥远的时空彼岸传来,充满了新生的喜悦与解脱的释然!千百道纯净的、带着微光的细小魂魄虚影,从那些失去血印的婴骸中缓缓升起!它们不再是怨毒的厉鬼,而是恢复了最初纯净无垢的模样,小小的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困锁了它们不知多少岁月的世界。
纯净的魂光,如同漫天繁星,瞬间照亮了这污秽阴森的地宫!将翻腾的怨念、毒虫的嘶鸣、血腥的气息,都净化驱散了大半!
寒玉尸墙,失去了血印的维系与怨念的支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寒玉方砖表面迅速布满裂痕,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开始崩塌、粉碎、化为晶莹的粉末飘散!连同里面那些小小的骸骨,也在这净化之光中,化作点点微尘,随着升腾的纯净魂光,一同消散于天地之间,归于永恒的安宁。
那具套着银镯的、属于柔烟的婴骸,也在赤金光华的照耀下,缓缓化作点点星尘。那枚小小的银镯,失去了骸骨的支撑,叮当一声,轻轻掉落在晶莹的粉末之中,闪烁着温润的微光。
“柔烟…” 柳诗窈看着那消散的星尘,眼中赤金的火焰剧烈地摇曳了一下,一滴滚烫的、如同融化的赤金般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这滴泪,不是悲伤,而是解脱,是送别。
随着尸墙的崩塌与净化,那股恐怖的怨念洪流瞬间消散无形。失去了怨念的刺激和支撑,汹涌的虫潮也如同失去了指挥的军队,攻击变得混乱茫然,甚至开始互相撕咬吞噬,威胁大减。
净化之光扫过整个石室,也落在了重伤的萧宸轩、赵铎,以及那断臂的黑影身上。萧宸轩身上疯狂撕咬的毒虫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化为飞灰。他闷哼一声,在净化之光的滋养下,混乱的识海稍稍平复,艰难地睁开眼。赵铎也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伤势似乎都轻了几分。
而那个断臂的黑影,在被净化之光扫过的瞬间,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他周身缭绕的阴冷气息如同冰雪消融,身上似乎有什么隐藏的禁制被触动,猛地爆开一团污秽的黑雾!他惊恐地看着自己开始变得透明的身体,独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这净化之光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毒药!他怨毒无比地瞪了柳诗窈一眼,又极度不甘地瞥了一眼地上那枚在净化之光中安然无恙、反而显得更加清晰的染血印蜕,猛地一咬牙!
噗!
黑影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瞬间炸裂成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翻滚着,无视了净化之光,如同有生命般朝着石室上方一处不起眼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风口疯狂涌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滩散发着腥臭的黑血和几片破碎的黑布!
“遁术?” 柳诗窈眉头微蹙,但此刻她已无暇追击。施展这净化尸墙的涅盘献祭,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命力。周身的赤金火焰如同潮水般退去,凰血神锋哀鸣一声,自动飞回她手中,光华黯淡。她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都开始模糊。那枚掉落在柔烟骸骨粉末中的银镯,成了她视野中唯一清晰的光点。
石室之内,尘埃落定。
崩塌的寒玉尸墙化为一片晶莹的废墟,纯净的魂光逐渐消散,只留下满目疮痍和浓烈的血腥气。虫潮失去了统一意志,在幸存的几名高手拼死反击下,渐渐被压制、清剿。赵铎挣扎着扶起气息微弱的萧宸轩。萧宸轩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越过重伤的柳诗窈,最终死死地落在了不远处地上——那方静静躺着的、染血的皇后印蜕之上。
那上面,“弑君血诏已…成”的字迹,如同魔鬼的狞笑。
“赵铎…” 萧宸轩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拿…拿过来…”
赵铎艰难地挪动脚步,在几名高手警惕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污秽和残余的毒虫,走到印蜕旁边。他深吸一口气,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帛包裹着手,极其郑重地捡起了那方染血的印蜕。
入手冰凉沉重。那干涸的血迹和猩红的字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赵铎捧着印蜕,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快步回到萧宸轩身边,单膝跪地,双手奉上:“陛下…请过目!”
萧宸轩颤抖着伸出染血的手,接过了这方决定了他骨肉存亡、更可能决定了大胤王朝命运的染血印蜕。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地扫过印蜕正面的“皇后之宝”四个古篆,最后死死钉在背面那行以血写就的惊天之语上。
“楚氏窃龙种,以柳柔烟替死!萧宸轩…你儿明钰…尚在人间…然…弑君血诏…已…成…尔…九族…当…诛——!!!”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捅刺着他的心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几乎要将这坚硬的印蜕捏碎!
“弑君血诏…已成…”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翻腾着惊涛骇浪。这血诏,是什么形式?是遗诏?是檄文?还是…某种以血脉为引的诅咒邪术?它指向谁?是自己?还是…某个被推上前台的傀儡?崔嬷嬷临死所言,“那位大人”…又是谁?能在楚贵妃眼皮底下布下如此惊天大局,甚至可能操控了楚贵妃的行动而不自知…此人的心机与势力,该是何等恐怖?!
巨大的阴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楚贵妃的覆灭,非但不是终结,反而像是撕开了深宫帷幕的一角,露出了其后更加黑暗、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无底深渊!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而深渊之下,是无数双窥伺的眼睛和冰冷的利齿!
“明钰…” 萧宸轩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尚在人间”四个字上,一股混杂着狂喜与无尽忧虑的热流涌上心头。他的儿子还活着!但落在如此可怕的阴谋家手中…是生不如死?还是被培养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陛下…” 赵铎看着萧宸轩变幻不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这血诏…我们…”
萧宸轩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痛苦、虚弱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寒刺骨的帝王杀机所取代!那杀机,比面对柳诗窈时更加纯粹,更加冷酷!如同万载玄冰下的熔岩,蕴含着焚毁一切阻碍的决绝!
“查!” 一个字,如同金铁交鸣,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与森然寒意,响彻在死寂的石室中。“给朕…彻查到底!动用一切力量!影龙卫、天机阁、所有暗桩…给朕挖!就算把这深宫翻过来!把这江山犁一遍!也要把明钰…给朕找出来!把那个躲在幕后的‘大人’…给朕揪出来!把这所谓的‘弑君血诏’…给朕找出来!碾碎它!”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石室中每一个幸存者惊魂未定的脸,最后落在不远处,拄着剑、气息奄奄、目光却同样死死盯着他手中印蜕的柳诗窈身上。
“今日地宫所见所闻…” 萧宸轩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若有一字泄露…诛九族!夷三族!朕…说到做到!”
森然的杀气,混合着帝王的威压,瞬间冻结了石室内的空气。所有幸存者,包括赵铎,无不浑身一颤,脸色煞白,噤若寒蝉,深深垂下了头颅。
柳诗窈迎上萧宸轩那冰冷审视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柔烟的仇,尚未真正得报。明钰的下落,血诏的真相,如同沉重的枷锁。她与萧宸轩之间,那道由血仇与猜忌撕裂的巨大鸿沟,并未因共同面对危机而弥合,反而因这更加黑暗的真相,变得更加幽深难测。她手中的凰血神锋,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发出一声低沉而哀伤的嗡鸣。
萧宸轩不再看她,将染血的印蜕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命运咽喉,又仿佛攥住了一块随时可能引爆的焚世火雷。他强撑着站起身,染血的龙袍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赵铎,清理此地,封锁消息。所有接触过尸墙、印蜕者…严加看管。”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摆驾…回宫!”
“回宫”二字,在此刻听来,却如同踏入更加凶险的龙潭虎穴。染血印蜕带来的惊天秘闻,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而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在深宫的暗影之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