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带着一种新生的僵硬与掌控力量的生疏,坐起身。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新生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左臂上,五指缓缓收拢。空气在他掌心被捏爆,发出沉闷的爆鸣!
力量!从未有过的、足以撕裂苍穹、焚灭大地的力量,在他新生的躯壳内奔涌!混沌道胎,初成!
青阳谷洞窟深处。
阴冷,死寂,如同墓穴。空气不再灼热,反而沉淀着生命之火熄灭后的冰冷尘埃。
柳诗窈侧卧在冰冷的岩石上,灰败的脸庞如同失去了所有水分的玉雕,眉心那枚烈焰神纹黯淡得只剩下一个浅淡的、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印记。呼吸微不可察,间隔长得令人窒息。灵魂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在无边无际的冰冷虚空中飘摇,感知正被无情的黑暗吞噬、拉扯。残存的意识碎片模糊地映照着深坑上空那轮净化天地的炽白莲台缓缓消散的景象,以及莲台消散后,地脉深处传来的、枯爪意志那充满痛苦与暴怒、却无可奈何的咆哮余波。
她知道,珏儿…安全了。
这个念头,是即将沉入永恒黑暗前,唯一一丝微弱的暖意。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与无法抗拒的沉沦…就这样…睡去…归于永恒的寂静…
就在那点微弱的灵魂之火即将彻底熄灭,融入那温暖虚无的永恒黑暗深渊之际——
咚!
咚!
咚!
一声声沉稳、有力、如同开天辟地时混沌初鸣般的心跳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穿透了灵魂的黑暗屏障,直接在她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深处,轰然炸响!
那不是凡俗的心跳!
每一次搏动,都蕴含着混沌生灭的至高韵律!
每一次跳动,都引动着天地间最本源的能量为之共振、欢呼!
每一次声响,都散发着一种新生的、霸道的、足以令诸天腐朽战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纪元的混沌主宰,在毁灭的灰烬中,睁开了俯瞰万界的眼眸!
珏儿!
是珏儿的心跳!是那颗由焚世结晶催化、在净世莲焰光辉下最终孕育成型的——混沌道胎星核的心跳!
这心跳声,如同撕裂永夜的第一道混沌之光,带着血脉相连、灵魂相系的绝对呼唤,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柳诗窈即将沉沦的意志之上!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无比强烈的悸动与渴望,顺着这心跳的韵律,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带着焚尽虚妄的炽热,轰然涌入她即将熄灭的灵魂火种!
“呃…!”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惊心动魄生命律动的呻吟,从柳诗窈灰白干裂的唇间艰难挤出!她侧卧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极其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眉心那枚黯淡到极致的烈焰神纹,如同投入了星火的熔岩地核,极其极其艰难地、挣扎着…爆发出一点微弱却无比刺目的金红光点!
光点虽小,却如同黑暗宇宙中诞生的第一颗恒星,瞬间驱散了眉心的死寂灰败!
紧接着,那点光点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猛地向四周蔓延!一道道细密的、流淌着神圣金红光泽的玄奥纹路,如同干涸河床重新涌现的溪流,以那点光点为中心,在柳诗窈光洁的额头上急速蔓延、勾勒!眉心的神纹,正在这源自至亲血脉的混沌心跳呼唤下,如同涅盘的凤凰,艰难而倔强地…重新点亮!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焚天暖流,随着神纹的重新勾勒,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从眉心流淌而出,浸润着她近乎枯竭的经脉,滋养着她濒临破碎的本源!
虽然依旧虚弱到极致,虽然身体依旧无法动弹分毫,但那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命之火,已在混沌道胎的共鸣呼唤下,重新点燃!焚天之炎,死灰复燃!
吴家老宅深处,地下密道。
天崩地裂般的震荡稍稍平息,但余波未止,碎石尘土仍在簌簌落下。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灵魂深处泛起寒意的铁锈腥气!
吴念安背靠着冰冷震颤的青铜巨门,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灰尘,从额头滚滚而下。他的右手,被那枚妖异血光流转的羊脂白玉扣死死吸附在门中央的凹槽之上!玉扣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掌心传来钻心蚀骨的剧痛!更可怕的是,那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怨念与贪婪的意志,正顺着玉扣与手掌的连接处,如同毒蛇般疯狂钻入他的脑海,冲击着他的神智!
无数破碎的血腥画面在眼前闪回:绝望的眼神、扭曲的面孔、翻滚的血池、婴儿凄厉的啼哭(?)…是那些被献祭者的怨念!它们被这青铜巨门的异变彻底引爆,试图将他拖入疯狂的地狱!
“滚开!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吴念安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撕扯!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鲜血淋漓!他绝不能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绝不能成为这鬼东西的傀儡!
然而,玉扣中传来的吸力沛然莫御!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身体被那股力量死死按在冰冷的青铜巨门上,动弹不得!
咚——!!!
又是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在灵魂深处擂响战鼓的恐怖撞击,从厚重的青铜巨门之后传来!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清晰!整个巨门都在这一撞之下猛地向外凸起变形!门框周围坚固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
嗡——!!!
巨门之上,那些暗红色的古老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兽血,光芒瞬间暴涨!刺目的血光将整个昏暗的地下空间映照得一片猩红!符文疯狂闪烁、流转,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仿佛在与门后那恐怖存在的巨力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咔…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响起!
青铜巨门中央,那枚吸附着吴念安手掌的玉扣凹槽周围,坚固无比的青铜门板上,竟然…浮现出了几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边缘,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光泽,而是…渗透出了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是血!
真正的、粘稠的、仿佛来自太古凶兽体内的污血!
“呃…嗬嗬…” 吴念安看着那从裂痕中缓缓渗出的污血,嗅着那令人窒息的腥气,听着脑海中无数怨魂叠加的疯狂呓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绝望!无边的绝望!
就在这时!
异变再生!
他手中那枚妖异血光流转的玉扣,中心那个古篆“江”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吸扯之力轰然爆发!不再是吸附,而是…吞噬!
“啊——!!!” 吴念安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掌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本源,都仿佛要被这枚妖异的玉扣强行抽离、吞噬!
然而,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
嗡!
玉扣爆发的血光瞬间笼罩了吴念安的整个右手!那粘稠如活物的血光,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他手臂的皮肤急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瞬间贲张、凸起,呈现出妖异的暗红色!一股不属于他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混合着无数怨魂的碎片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呃…呃啊…” 吴念安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眼珠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他的意识在狂暴的外力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小船,瞬间被淹没、被撕裂!无数混乱的、充满血腥与痛苦的记忆碎片强行塞入脑海!有吴老夫人怨毒的诅咒,有江枫临死前的不甘,有无数陌生面孔被投入血池的绝望哀嚎…更有一个庞大、冰冷、充满了无尽贪婪与原始饥饿感的恐怖意志碎片…如同沉睡了万载的毒龙,正通过这玉扣与门后的联系,试图将他…同化!
就在吴念安的意识即将彻底崩溃、被这污秽洪流吞噬同化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锐器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在混乱的地下空间中响起!
一道凝练到极致、快如黑色闪电的乌光,如同从虚无中射出,精准无比地、狠狠击打在吴念安右手那枚血光妖异的玉扣之上!
砰!
一声脆响!
那枚吸附在凹槽中、正疯狂吞噬吴念安血肉灵魂的羊脂白玉扣,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乌光…硬生生击打得脱离了凹槽!连带着吴念安被吸住的手掌,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带离了青铜巨门!
“噗!” 吴念安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喷出一口带着黑气的污血,身体被狠狠甩飞出去,重重撞在密道另一侧的岩壁上,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但他那被玉扣吸附过的右手,皮肤下妖异的暗红血管纹路并未立刻消退,反而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掌心处,一个缩小了无数倍、却同样血光流转的古篆“江”字印记,如同被烙铁烫过,清晰地印刻在血肉之中!
而那道击飞玉扣的乌光,则在空中一个灵巧的转折,悄无声息地没入密道入口处翻滚的烟尘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失去了玉扣的吸附,青铜巨门上狂暴闪烁的符文血光微微一滞。门后那恐怖的撞击声也停顿了一瞬。
然而,仅仅是一瞬!
轰——!!!!
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撞击声,如同太古凶兽被彻底激怒的咆哮,轰然从青铜巨门之后传来!门板上那几道细微的裂痕,在剧烈的震动中,猛地…扩大!更多的粘稠污血,如同脓疮破裂,从裂痕中汩汩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血腥、腐朽与无尽贪婪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汐,从门缝中汹涌弥漫而出!
青铜巨门,在失去玉扣钥匙、却又被那恐怖存在疯狂撞击之下,那几道扩大的裂痕,如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昏死过去的吴念安!门后那东西…似乎…锁定了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