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轩身负宇文余孽血脉的秘密被太子当众揭穿。
枯爪意志、萧彻帝魂、宇文灼的诅咒在他识海中厮杀争夺。
暴走的毁灭能量撕裂空间,张韬的三千营在领域内化作血雨。
云瑶怀抱婴儿在玄武密道中奔逃,枯爪的侵蚀却已蔓延至地底。
萧宸轩最后的人性在血泪中苏醒,将五指狠狠插进锁骨的枯爪烙印。
“归位?”他染血的嘴角扯出疯狂弧度,“那就一起……彻底湮灭吧!”
风暴的中心,空气已不再是空气,而是凝固的、粘稠的、带着铁锈和焦糊味的血浆,沉重得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裂肺腑。
萧景琰那声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的嘶吼,如同淬毒的烧红匕首,狠狠捅进了风暴的核心,捅进了那具被枯爪意志强行占据的躯壳深处最不可触碰的腐肉脓疮。
“宇——文——灼——!”
“宇文余孽!野种!祸根!窃国逆贼!”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血沫和滔天的恨意,在未央宫染血的门庭前炸响,带着回音,狠狠撞在萧宸轩的耳膜上,撞在他濒临破碎的识海壁垒上。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极致痛苦、暴怒、癫狂和被彻底剥皮拆骨的尖锐嘶吼,猛地从萧宸轩喉咙里炸开!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咆哮都更加凄厉绝望,如同万鬼同哭!
他猛地用双手抱住了头颅,十指如钩,深深插进发间,仿佛要将那沸腾欲裂的颅骨硬生生抠开!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剧烈地颤抖、痉挛、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那身月白锦袍,早已被他自己指尖迸发的混乱能量撕扯出道道裂口,染着不知是谁的血污。
那双眼睛,成了最恐怖的战场。暗金的竖瞳如同冰冷燃烧的异域熔炉,属于枯爪的、非人的、毁灭一切干扰的绝对指令在其中疯狂闪耀;混沌的、带着灰烬气息的帝魂烈焰,属于萧彻的、守护此界与血脉的意志,在顽强地抵抗、灼烧;而此刻,一种全新的、如同沉淀了无数年污血与诅咒的、暗沉如淤血的赤红光芒,带着滔天的怨毒与疯狂,正从那竖瞳和灰芒的缝隙间,如同地底涌出的毒泉,猛烈地喷薄、侵蚀、争夺!
那是“宇文灼”这个名字带来的诅咒!是前朝宇文皇室嫡系血脉深处,那被萧氏皇权碾碎、埋葬了数十年的无尽怨念与不甘!是身份烙印被当众撕开的极致耻辱与黑暗!
“清除……干扰……归位……” 枯爪的意念冰冷而急促,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加速转动,试图压下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容器本身的剧烈“污染”。
“镇守……此界……护吾血脉……” 萧彻残存的帝魂意志在咆哮,灰烬帝焰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猛烈,死死抵住枯爪的侵蚀,更试图压制那爆发的宇文血咒。
“宇文……灼……野种……余孽……” 宇文血脉的诅咒在尖啸,带着被篡国灭族的滔天恨意,疯狂冲击着枯爪的冰冷规则和萧彻的帝魂守护。
“大人……” 聂兴染血的、最后那复杂而忠诚的面容一闪而过。
“宸轩……” 云瑶含泪的眼眸,带着最后的哀恸与呼唤……
无数声音!无数意志!无数画面!在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识海中疯狂冲撞、爆炸、撕咬!每一个碎片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感觉灵魂被彻底碾碎一次!
“不——!!!”
他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哀嚎,猛地挺直了身体,双手不再是抱头,而是向着虚空疯狂地撕扯!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将他灵魂钉在十字架上的锁链扯断!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暗金死寂、灰烬帝焰、以及污血般赤红诅咒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终于彻底失控,从他剧烈扭曲的躯壳中轰然爆发!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有纯粹、混乱、湮灭一切的狂暴宣泄!
以他立足之处为中心,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扭曲的光暗漩涡瞬间成型!暗金、灰烬、污血赤红,三种颜色疯狂地绞缠、撕扯、爆炸!漩涡边缘的空气发出被极致力量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尖啸!
地面,那覆盖着暗金色琉璃质的地面,首当其冲!
咔嚓!咔嚓嚓——!!!
蛛网般的裂痕不再是蔓延,而是如同被无形巨锤砸碎的琉璃镜面,瞬间布满整个漩涡覆盖的区域!紧接着,在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中,无数块巨大的琉璃碎片被狂暴的能量硬生生掀飞、卷起!大的如同磨盘,小的如同利刃,在混乱的能量流中疯狂旋转、切割!
“退!快退——!” 张韬目眦尽裂,发出变了调的嘶吼。
晚了!
那毁灭的漩涡扩张速度太快!太猛!
几名扛着昏迷太子刚刚冲到未央宫正殿台阶下的三千营死士,连同他们肩上生死不知的萧景琰,还有附近几名试图结阵防御的影卫,瞬间被那膨胀的、绞碎一切的漩涡边缘吞没!
没有惨叫,没有抵抗。
暗金、灰烬、污红的光芒只是一闪。
那几个彪悍的死士和影卫,如同烈日下的残雪,连人带甲,连同他们手中的兵刃,瞬间汽化!只留下几缕袅袅升腾的、带着焦糊肉味的青烟!太子萧景琰的身体被狂暴的能量流狠狠甩飞出去,如同破麻袋般撞在正殿廊下一根粗大的朱红柱子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骨裂声,软软滑落在地,彻底没了声息,生死不知。
而那狂暴的漩涡,并未停止,如同一个饥饿的、不断膨胀的毁灭之胃,继续向外碾压、吞噬!
“结阵!护!” 影卫统领赵无咎肝胆俱裂,嘶声咆哮。残余的影卫如同扑火的飞蛾,再次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幽蓝的符文锁链和钩索不要命地射向漩涡中心那道扭曲的身影,试图迟滞这毁天灭地的力量。
嗤嗤嗤!
幽蓝的符文锁链刚触及那混乱的能量流,就如同投入沸油的冰线,瞬间被暗金、灰烬、污红三色能量绞碎、吞噬、湮灭!附着其上的禁锢之力如同泥牛入海!数名投出锁链的影卫如遭重击,惨叫着吐血倒飞,身上爆开一团团血雾!
漩涡猛地一涨!扩张之势更猛!
“啊——!”
“救我!”
惨叫声此起彼伏。靠得稍近的东宫残兵、殿外的三千营死士,如同被卷入无形的巨大磨盘!身体被那混乱狂暴的能量流撕扯、挤压、切割!护身的铁甲如同纸糊般碎裂,血肉之躯在令人牙酸的骨裂筋断声中扭曲变形,瞬间化作一团团爆开的血雾和残肢断臂!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将未央宫前庭染成一片修罗屠场!
张韬被两名亲兵死命向后拖拽,一块锋利的琉璃碎片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一溜血花。他看着自己带来的、足以冲击宫门的三千营精锐,如同麦草般在那不断扩大的毁灭漩涡中被成片收割、碾碎,眼前一片血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那是绝望到极致的悲鸣。
赵无咎的左臂被一道扭曲扫过的污红能量擦中,整条手臂连同肩膀的护甲瞬间化为乌有,断口处焦黑一片,连血都来不及喷出!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栽倒,他猛地将手中淬毒的长剑狠狠插入地面,单膝跪地,才勉强稳住身形,死死盯着漩涡中心那魔神般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沫从嘴角溢出。
风暴的中心,萧宸轩的躯壳,正承受着远超外界百倍、千倍的痛苦与撕裂。
他的识海,已彻底化为炼狱。
不再是单纯的战场,而是一片在混沌虚空中不断崩塌、重构、又被更狂暴力量撕碎的末日景象。
暗金色的洪流,冰冷、机械、带着绝对的秩序与湮灭指令,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审判之瀑,试图冲刷、冻结、抹平一切“杂质”——无论是萧彻的帝魂,还是宇文灼的诅咒,甚至是他萧宸轩最后的人性碎片。这洪流所过之处,识海空间被强行“格式化”,留下冰冷的、光滑的、毫无生机的暗金平面。
与之对抗的,是熊熊燃烧的灰烬帝焰!萧彻最后的意志所化!这火焰并非炽热光明,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一切、与敌同亡的惨烈决绝。火焰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败色泽,如同燃尽的余灰,却又蕴含着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高温。帝焰咆哮着,死死抵住暗金洪流的冲刷,护住识海核心区域一片摇摇欲坠的“净土”,那净土中心,隐约有一个蜷缩的、布满裂痕的透明魂影——那是属于“萧宸轩”的最后一点真灵,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帝焰每一次与暗金洪流的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闪光和无声的轰鸣,震得整个识海空间簌簌发抖,裂痕蔓延。
而在这两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之间,一股污秽、粘稠、如同淤积了万载脓血的暗赤色洪流,正疯狂地涌动、侵蚀、尖叫!这是宇文血脉的诅咒,是“宇文灼”这个名字引爆的无边怨毒!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无数张扭曲的、布满血泪的宇文先祖面孔,发出无声的控诉与哀嚎;时而化作一只只流淌着脓血的枯骨之手,死死抓挠着暗金洪流冰冷的壁垒,也撕扯着灰烬帝焰的火焰;时而又化作翻滚的、充满硫磺与腐败气息的血色沼泽,试图将暗金与灰烬一同拖入那永世沉沦的污秽深渊!
“归位……清除……容器……回归……” 枯爪的意念冰冷而执着,暗金洪流更加汹涌,试图强行压制另外两股力量,将识海重新纳入那绝对冰冷的秩序轨道。
“守土……护脉……吾儿……” 萧彻帝魂的意志在烈焰中咆哮,灰烬帝焰猛地拔高,如同绝望中擎起的火炬,将试图靠近核心魂影的污血诅咒强行灼烧逼退,但那火焰的边缘,灰败之色更浓,显然已近强弩之末。
“恨!恨!恨!萧氏窃国!夺我江山!屠我血脉!宇文灼……你这无能的废物!为何不焚尽这伪朝!为何不血洗这萧氏宫阙!” 宇文诅咒的尖啸充满了最原始的恶意,那污血洪流更加疯狂,分化出无数道,一部分死死缠绕侵蚀暗金洪流,腐蚀其冰冷的秩序;一部分则化作剧毒的尖刺,狠狠扎向灰烬帝焰守护的核心魂影!
“呃……啊啊啊——!”
那蜷缩在帝焰守护下的、属于萧宸轩的透明魂影,在三种力量的疯狂撕扯和宇文诅咒的剧毒侵蚀下,发出了无声的、却传达出极致痛苦的灵魂尖啸!魂影上本就密布的裂痕瞬间加深、蔓延,几近彻底崩碎!每一次冲击,都让那点微弱的、属于“萧宸轩”的自我意识如同被投入沸腾的油锅,被千刀万剐,被万蚁噬心!
外界,毁灭的漩涡在短暂的狂暴扩张后,似乎因为内部意志的疯狂角力而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僵持和混乱。那绞缠的暗金、灰烬、污红三色能量流不再稳定扩张,而是如同沸腾的、充满杂质的熔岩,剧烈地翻滚、鼓胀、内部不断爆开刺目的闪光和闷雷般的能量炸响。每一次内部的爆炸,都让漩涡的形状发生一次剧烈的扭曲和坍缩,逸散出的毁灭性能量流如同失控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未央宫的建筑和地面上。
轰隆!
一道失控的暗金能量束斜斜扫过未央宫前殿的飞檐!精雕细琢的琉璃瓦当和斗拱如同纸糊般瞬间汽化,留下一道焦黑的、狰狞的缺口!燃烧的木屑和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噗嗤!
一道逸散的污红诅咒能量如同毒蛇般窜入几名试图结阵的影卫中间,其中一人被正面击中,连惨叫都未及发出,整个身体瞬间由内而外爆开一团粘稠恶臭的脓血,溅射到旁边同伴身上,那脓血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沾到的皮甲和皮肉立刻冒出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惨叫声凄厉响起!
整个未央宫前庭,已成绝地!残存的东宫士卒、影卫、三千营死士,在张韬和赵无咎的嘶吼下,只能凭借残垣断壁和巨大的蟠龙金柱,绝望地进行着毫无意义的躲避和格挡。每一次漩涡的扭曲和能量流的逸散,都伴随着新的死亡与惨叫。尸体堆积,血水横流,在混乱的三色光芒映照下,宛如地狱绘图。
而在漩涡最核心处,那具月白色的躯壳,正承受着炼狱的酷刑。
萧宸轩的身体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被混乱的三色能量流托举着,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残叶。他双臂大张,头颅痛苦地后仰,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虬龙,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声。
他裸露在破碎锦袍外的皮肤上,那锁骨下方原本只是一个烙印的枯爪印记,此刻正发生着恐怖的变化!
那烙印不再是死物,它在疯狂地蠕动、凸起!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诡异藤蔓,正以枯爪为中心,顺着他苍白的皮肤,向着脖颈、胸膛、肩臂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被强行染上暗金色泽,如同皮下嵌入了冰冷的金属丝网,透出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质感。仿佛这枯爪正试图将他的整个身体,彻底转化为符合其冰冷规则的“器物”!
然而,在这冰冷侵蚀蔓延的同时,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纹路也在枯爪烙印周围剧烈地显现、挣扎!
那是火焰的图案!
暗沉、粘稠、如同干涸凝固的污血,又像是被烈火焚烧后留下的扭曲疤痕!这暗红色的火焰刺青,正是宇文皇室嫡系男性血脉特有的古老标记——宇文火纹!
此刻,这原本深藏于血脉深处、被某种力量长久压制的火纹,在“宇文灼”这个名字的刺激和枯爪意志的侵蚀下,被彻底激发!它在皮肤下如同被唤醒的活火山岩浆,剧烈地搏动、扭曲、燃烧!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滔天的怨毒、不甘与对萧氏皇权的刻骨诅咒!这污血般的火纹与那冰冷蔓延的暗金纹路激烈地碰撞、争夺、侵蚀着萧宸轩的每一寸血肉和经脉!
“呃……呃啊——!”
两种截然相反的、都足以毁灭他存在的力量在体内疯狂厮杀,带来的痛苦远超凌迟!萧宸轩悬浮的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他的意识,在识海炼狱的撕扯和身体改造的剧痛双重夹击下,已彻底沉沦。属于“萧宸轩”的自我,那点微弱的真灵魂影,在灰烬帝焰的守护下,承受着污血诅咒的剧毒侵蚀和暗金洪流的冰冷挤压,裂痕遍布,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视野一片混乱的血红与黑暗。外界屠场的惨叫,体内经脉寸断的剧痛,识海中那三种毁灭意志的咆哮与尖啸……一切感知都扭曲成了无法承受的噪音和痛苦的风暴。
沉下去吧……彻底沉入那无边的黑暗……让这无尽的痛苦终结……
就在那点自我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彻底放弃的最后刹那——
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温热湿意的触感,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痛苦迷雾,轻轻落在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那不是声音,不是画面。
那是一滴泪。
一滴饱含着极致悲恸、无尽不舍、以及倾尽生命所有温柔与守护的……母亲的眼泪。
未央宫深处,玄武密道。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带着地底深处特有的阴冷潮湿和泥土的腥气。脚下是粗糙而湿滑的石阶,每一步踏下,都在死寂中激起空洞的回响,又被身后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能渗透石壁的毁灭威压紧紧追赶。
云瑶的心跳如同密集的战鼓,撞击着单薄的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早已浸透了匆忙裹缠的布条,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每一次都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一头栽倒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可她不能倒下!
胸前的襁褓里,小小的萧景珏沉睡着。或许是之前的啼哭耗尽了力气,或许是那玄鸟胎记散发的微弱暖意起了作用,婴儿苍白的小脸紧贴着母亲的胸口,呼吸微弱却平稳。那小小的玄鸟胎记,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一点微弱却执拗的星火,散发着温暖的金红光芒,勉强照亮着方寸之地,也像一颗小小的锚,死死定住了云瑶即将涣散的神志。
“珏儿……别怕……娘在……” 她几乎是靠着本能,用气音喃喃着,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借着那点刺痛强行驱散眩晕。她不敢停歇,一手死死护住胸前的襁褓,另一只受伤的手握着那柄幽蓝短匕,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摸索。
这条密道显然年代久远,石阶陡峭湿滑,两侧石壁触手冰凉粗糙,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和水渍。空气沉闷,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金属锈蚀的味道。萧彻最后传递的意念——“血……开……玄武”——依旧在她脑中回响,却无法指明方向。她只能凭借直觉,朝着更深处,朝着那阴冷潮湿气息更浓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逃。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石阶终于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出口,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石室。石室呈不规则的圆形,穹顶低矮,压抑感更重。正对着石阶入口的方向,是一面巨大的、浑然一体的石壁。
石壁之上,并非光滑,而是雕刻着一幅巨大的、占据了整面墙壁的浮雕!
浮雕的图案,瞬间攫住了云瑶所有的目光,让她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只巨大的、昂首向天的玄鸟!
线条古朴、威严、流畅,充满了远古的苍茫气息。玄鸟的羽翼展开,仿佛要覆盖整个石室,每一片羽毛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带着一种振翅欲飞的动感。它的头颅高高扬起,鸟喙微张,似乎在发出无声的、穿透千古的鸣叫。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玄鸟的双瞳,那并非石雕,而是镶嵌着两颗鸽卵大小的、散发着深邃幽光的黑色宝石!宝石深处,仿佛有星辰流转,又似有无尽岁月的沉淀,仅仅是凝视,就让人心神摇曳,仿佛要被吸入那无垠的黑暗。
而在玄鸟展开的羽翼之下,环绕着它庞大身躯的,是无数形态各异、却都显得古老而神秘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大梁朝常用的任何一种文字,线条更加曲折繁复,如同藤蔓缠绕,又似星轨运行,交织成一片充满玄奥意味的图景。符文与玄鸟的翎羽完美融合,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
“玄鸟……守护……” 云瑶失神地低语,心脏狂跳。这石壁,这浮雕,散发出的气息,与她怀中婴儿心口的胎记,隐隐共鸣!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
这里就是玄武密道的核心?出口在哪里?
就在她惊疑不定,试图靠近石壁寻找线索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却如同九天惊雷般的巨响,猛地从头顶上方传来!整个石室剧烈地摇晃起来!不是之前紫宸殿前那种毁灭风暴的冲击波,而是仿佛整个大地板块都在呻吟、在移位!穹顶簌簌落下无数灰尘和细小的碎石,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雨!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枯寂、带着绝对湮灭意味的恐怖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竟穿透了不知多厚的岩层和泥土,丝丝缕缕地渗透下来!这气息与石壁上玄鸟浮雕散发的古老守护气息激烈冲突,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
“枯爪……是枯爪的力量!” 云瑶瞬间脸色煞白如纸!那怪物……它的力量竟然能渗透到如此深的地底?!它在摧毁上方的一切!这密道……还能支撑多久?!
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恐怖的威胁,在沉睡中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细弱的、如同猫崽般的呜咽。心口的玄鸟胎记光芒急促闪烁,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
“珏儿别怕!别怕!” 云瑶心如刀绞,将孩子抱得更紧,目光焦急地扫过整个石室。没有明显的出口!只有那面巨大的玄鸟浮雕石壁!
萧彻最后的意念再次浮现:“血……开……玄武……”
血!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玄鸟浮雕的心脏位置!那里,并非光滑的石壁,而是有一个浅浅的、碗口大小的凹槽!凹槽的形状……竟与她掌心那道伤口隐隐契合!凹槽周围的符文,线条也显得格外密集、深邃,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是这里!必须以血为引!
没有丝毫犹豫!云瑶冲到石壁前,将襁褓中的婴儿小心地放在脚下相对平整的地面。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左掌伤口撕裂的剧痛,猛地将一直紧握的幽蓝短匕倒转,用锋利的匕尖,狠狠刺入右掌掌心!
噗嗤!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比左手伤口涌出的血更多、更急!
她咬着牙,将染血的右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向石壁上玄鸟心脏位置的那个凹槽!
嗡——!!!
手掌与凹槽接触的刹那,整个石壁浮雕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巨兽被唤醒!
凹槽如同最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她的鲜血!云瑶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血液急速流失,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死死咬着牙,用身体抵住石壁,才没有软倒。
鲜血沿着凹槽底部玄奥的纹路,如同拥有生命的红色溪流,急速蔓延开去!迅速点亮了凹槽周围那些密集的符文!暗红色的光芒顺着符文的脉络流淌,如同为玄鸟的躯体注入了血液!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巨大玄鸟浮雕的双眼——那两颗深邃幽黑的宝石——在吸收了云瑶鲜血蕴含的力量后,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金红色光芒!光芒如同实质的光柱,瞬间刺破了石室的黑暗!光芒中,玄鸟的虚影仿佛活了过来!它高昂的头颅微微转动,那两道金红光柱如同有生命的视线,瞬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穿透了层层泥土和岩层,投射到了上方那正在上演炼狱惨剧的未央宫前庭!
也就在这一刻!
石室穹顶的震动陡然加剧!咔啦啦!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黑色蜈蚣,瞬间贯穿了整个穹顶!大块大块的岩石带着沉闷的呼啸声,轰然砸落!其中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正对着下方襁褓中的婴儿!
“珏儿——!!!” 云瑶魂飞魄散!她正全力按着石壁凹槽,鲜血被疯狂抽取,根本无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