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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暗涌陈仓(2 / 2)

萧宸轩独自留在弥漫着沉香的暖阁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颈间伤痕,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他起身踱至窗前,推开一道缝隙。冷冽的夜风灌入,带着帝都特有的烟火与尘灰气息,也带来了遥远北方若有若无的血腥。他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宫墙,落在那位端坐珠帘之后、如履薄冰的年轻太后身上,又似乎飘得更远,落向了那吞噬了帝后的、深不见底的太庙裂谷。

“窃道之种……共生之体……”他低声呢喃着从特殊渠道获得的、关于地宫异变的只言片语,眸色幽深难测,“九天之上的眼睛都惊动了……皇兄啊皇兄,你和皇嫂,到底弄出了个什么东西?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嘴角的弧度扩大,那笑容在窗外渗入的惨淡月光下,妖异而危险。

太庙废墟,巨大的裂谷如同大地被撕裂后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横亘在血月褪去后的惨淡天光下。裂谷边缘犬牙交错,凝固的熔岩与扭曲的梁木无声地诉说着那湮灭一切的恐怖。刺鼻的硫磺与焦糊气息混合着死亡尘埃,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镇北侯夏侯桀半截身子被掩埋在崩落的碎石里,靠着那半截插入泥土的断刀支撑,才勉强维持着不滑落深渊的姿势。胸前那道被湮灭光束边缘能量擦过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涌出的血沫。他布满血污的虬髯剧烈颤抖着,布满血丝的虎目却如同濒死的凶兽,死死盯着裂谷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

黑暗的中心,那一点微弱的三色混沌光芒,依旧在顽强搏动。暗金的邪异、紫金的威严、金红的涅盘,三种力量如同三条纠缠撕咬的怒龙,在深渊中挣扎、融合。光芒比昨日似乎……凝实了一丝?搏动的频率,也隐约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巨兽即将苏醒的沉重韵律。

“侯……侯爷……”独眼校尉拖着残腿,艰难地爬到夏侯桀身边,仅存的独眼也死死盯着深渊中的光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希冀,“光……好像……亮了一点?陛下和娘娘……他们……”

夏侯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想说什么,却只咳出更多的血沫。他只能更紧地握住那冰冷的断刀刀柄,粗糙的金属棱角硌进掌心血肉,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楚刺激着即将被疲惫和重伤拖垮的意识。亮了吗?他不知道。或许是错觉,或许是绝望中的幻视。但只要那光还在闪,还在搏动,就有一线希望!这希望,是他,也是这废墟之上所有残存的玄甲军士,支撑着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支柱!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传来!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共鸣!整个裂谷边缘的碎石簌簌滚落!

夏侯桀和独眼校尉猛地瞪大眼睛!

裂谷深处,那团三色交织的混沌光球,骤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暗金、紫金、金红三色光芒疯狂暴涨,相互吞噬、撕扯,光球的表面剧烈扭曲,如同沸腾的熔岩!一条细微的、却无比清晰的黑色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光球表面!

裂痕出现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亘古苍凉、冰冷秩序、帝道威严与涅盘生机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睁开了眼眸,猛地从裂谷深处扩散开来!气息扫过裂谷边缘,夏侯桀和独眼校尉只觉得灵魂如遭重击,意识一片空白,几乎瞬间昏厥过去!

千里之外,北狄金狼王庭大营。

中军金帐之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巨大的北疆舆图铺展在地上,象征着狄人铁骑的狰狞狼头小旗,已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飞云关外围的山川要道。金狼大单于完颜洪烈,身披雪白狼裘,端坐在铺着完整虎皮的狼头宝座上,面容粗犷,鹰视狼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镶嵌宝石的扶手。

帐中阴影里,盘坐着一名枯瘦如柴的老萨满。他脸上涂满诡异的油彩,脖颈挂满各种兽牙和细小骨铃,身前的地面上,用暗红色的不知名粉末画着一个复杂的、充满不祥气息的图腾。图腾中央,摆放着几块漆黑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奇异石头。

老萨满干枯的双手悬在石头上方,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嘶哑如同夜枭啼哭。他正在举行“血鹰”秘术,以窥探大梁帝都方向的“天机”与“龙气”,为大单于即将发动的总攻提供指引。

突然!

噗!噗!噗!

图腾中央那几块漆黑的石头毫无征兆地同时炸裂开来,化为齑粉!老萨满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金帐粗大的支柱上!他脸上诡异的油彩瞬间黯淡崩裂,脖颈间那些细小的骨铃“噼啪”乱响,竟在同一时间全部炸得粉碎!

“大……大单于……”老萨满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与恐惧,仿佛看到了末日景象,声音嘶哑欲裂,“混沌……吞龙……窃道之种……醒了!南朝的龙……没有死!它……它变得更可怕了!有……有异物自深渊来……在……在吞噬……在生长!”

金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完颜洪烈敲击扶手的手指骤然僵住,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外的神色——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未知恐怖的一丝惊悸。

帝都裂谷深处的异变,如同投入命运长河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已悄然扩散至千里之外的战场,搅动着本就汹涌的杀伐暗流。

慈宁宫西暖阁,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柳诗窈眉宇间凝结的寒意。她面前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此刻已彻底化为推演北疆战局的沙盘。飞云关简陋的城防图、标注着敌我态势的北疆舆图、户部仓廪清册、兵部堪合记录……堆积如山。青黛和另一名心腹女官侍立两侧,大气不敢出,只看着太后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在灯下急速书写,朱笔批阅的沙沙声是这深夜里唯一的节奏。

“粮道!”柳诗窈猛地掷下朱笔,笔尖在“潞州仓”三个字上重重一点,晕开一团刺目的红,“从江南调粮,经运河北上,至通州大仓,再陆路转运飞云关!通州至飞云关这八百里陆路,就是我们的命脉,也是北狄细作和那些魑魅魍魉必争之地!”她指尖划过舆图上那条蜿蜒的虚线,如同划过一条脆弱的血管。

“娘娘明鉴,”青黛低声回禀,语速极快,“内卫府‘地听’刚传回密报,潞州仓转运副使王元亭,三日前其外室宅邸,深夜有不明身份的北地口音商人拜访,出手阔绰,赠以重礼。次日,王元亭便以‘清点存粮损耗’为由,拖延了两批粮车发运。”

“北地口音?商人?”柳诗窈凤眸微眯,寒光乍现,“好一个清点损耗!传令‘夜枭’,给本宫盯死这个王元亭!查清那‘商人’落脚点!同时,八百里加急密令潞州刺史,即刻接管潞州仓防务及转运事,王元亭暂羁押看管,无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提审!粮车,必须按时发出!”她的应对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狠辣,既要斩断伸向粮道的黑手,又要稳住局面避免打草惊蛇。

“还有,”她目光扫过兵部那份关于“弓弦”和“桐油”的异常调拨记录,眼神更冷,“工部那个废弃的‘百炼坊’,给本宫围了!不许进,不许出!但先别动手拿人,本宫要看看,这潭浑水里,究竟藏着多少条鱼!”这步棋,是明面上的敲山震虎,更是给暗处觊觎者施加的无形压力。

她刚部署完毕,一名小太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青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太……太后!安定门……安定门急报!吴……吴老帅的先锋轻骑刚出城不到三十里,在……在落鹰峡遇伏!北狄‘血屠’阿史那邪亲率的‘苍狼骑’……截断了老帅归路!”

“什么?!”青黛失声惊呼。

柳诗窈却猛地抬手,止住了她的惊呼。暖阁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柳诗窈缓缓转过身,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如纸,但那双凤眸中的冰寒,却在这一瞬间凝结到了极致,仿佛万载玄冰,足以冻结人的灵魂。她挺直的脊背没有一丝晃动,只有袖中紧握的双手,指甲已深深刺入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无声地滴落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

嗒。嗒。

细微的声音,在这死寂的暖阁里,却如同战鼓擂响。

落鹰峡遇伏!阿史那邪亲至!这是要将大梁最后一位柱石老帅,连同驰援的希望,扼杀在帝都的门槛之外!好狠的毒计!好快的刀!

然而,柳诗窈眼中的冰寒之下,一股更深的、近乎玉石俱焚的火焰正在疯狂燃烧。她慢慢抬起染血的手,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足以掀翻九重天的风暴:

“取本宫的玄鸟朝服,备剑。本宫要亲登——神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