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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残血溯光(1 / 2)

祭坛的崩塌终于止歇,如同巨兽垂死前最后一声喘息后的沉寂。弥漫的烟尘缓缓沉降,露出劫后余生的疮痍。巨大的骸骨王座彻底化为一座冒着缕缕不祥黑烟的骨山,那些曾经蠕动着邪异符文的惨白骨骼,此刻大多碎裂焦黑,散落一地,如同被神只丢弃的垃圾。面具人已杳无踪迹,不知是被深埋在这万吨骨渣之下,还是带着滔天恨意遁入了更深的阴影。

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间,只有零星的碎石和骨屑偶尔从高处簌簌落下,发出空洞的回响,更衬得此地如同幽冥坟场。

柳诗窈半跪在一片狼藉的骸骨碎片之中,身体如同被彻底拆解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烂人偶。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碎玉长剑深深插入地面,是她此刻唯一还能支撑着不倒下的倚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血气在喉间翻涌。左肩那个被江柔烟亲手刺穿的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黏稠的鲜血几乎浸透了半边残破的衣衫,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的失血感。她全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污浊和血痂下隐隐作痛。

她艰难地抬起头,沾满血污和尘灰的眼睫下,目光如同濒死的困兽,急切、绝望地在崩塌的废墟中疯狂搜寻。祭坛边缘,那道被最后能量风暴撕开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幽深裂缝,黑黢黢地横亘在那里,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黄泉的入口。

没有黑衣人的身影,更没有江柔烟那抹熟悉的纤弱气息。

她们消失了。连同那微弱的希望一起,被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祭坛深处最阴寒的恶意更甚,瞬间攫住了柳诗窈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柔烟……被带走了?被谁?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是敌是友?面具人是否还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窥伺,等待着给予她们致命一击?无数纷乱、惊惧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志撕裂。

不行!她必须站起来!必须找到柔烟!哪怕是爬,也要爬进那道裂缝!

求生的本能和对妹妹近乎偏执的守护欲,压倒了身体濒临崩溃的警报。她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试图将力量灌注到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就在她颤抖着,想要借着碎玉剑的力量强行撑起身体时,脚下踩到了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

她低头。

半块巴掌大小的面具碎片,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的血泊和惨白的骨渣之间。材质暗红,边缘残留着扭曲的痛苦纹路——正是面具人脸上那张诡异面具崩落的一部分。碎片的内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要彻底消散的黑暗气息,如同死而不僵的毒虫。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柳诗窈忍着左肩伤口被牵动的剧痛,艰难地弯下腰,伸出同样布满细小伤口、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了那块冰冷碎片的表面。

嗡——!

就在指尖与那冰冷触感接触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如同沉睡万载的火山突然被惊醒的悸动感,猛地从碎片内部传导出来!这感觉并非源于灵力,而是更深层、更原始的东西——血脉!一股陌生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熟悉感的血脉悸动,如同细微却狂暴的电流,瞬间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这感觉……!

柳诗窈的身体骤然僵直,瞳孔在沾满血污的脸上缩成了针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怎么可能?!这面具人……这如同跗骨之蛆、一心要将她们姐妹置于死地的怪物……他的血脉气息……为何会与自己产生如此诡异的共鸣?!

一个比骸骨王座崩塌、比妹妹被掳走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地狱深渊里钻出的毒蛇,带着彻骨的寒意,死死缠绕住了她的灵魂,让她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

“咳……噗!”极致的惊骇和体内翻腾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柳诗窈猛地咳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地向后倒去,意识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

黑暗,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包裹着一切。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坠落感。

柳诗窈感觉自己像一片枯叶,在虚无的深渊中不断下沉。

突然,一点幽绿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亮起。那光芒微弱,摇曳不定,如同坟茔间的鬼火。光芒逐渐清晰,凝聚成……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空洞、由纯粹的幽绿磷火构成的巨眼!冰冷、死寂、充满了对生者最纯粹的憎恨和贪婪!正是骸骨王座靠背上那张人脸骨骸的眼窝!

那巨眼猛地转动,死死地“盯”住了下坠的柳诗窈!

“祭品……钥匙……”一个非男非女、层层叠叠、如同亿万亡魂同时低语的沙哑声音,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带着无尽的诱惑和极致的恶意,“……归来……归……来……”

柳诗窈想要挣扎,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幽绿的巨眼越来越近,冰冷的死意几乎要冻结她的灵魂!

就在那巨眼即将吞噬她的瞬间——

“姐……姐……”

一个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温暖和刻骨的痛楚,猛地刺破了这绝望的梦境!

江柔烟!

柳诗窈的意识猛地一震!那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暂时驱散了部分黑暗和冰冷。她奋力地“睁”开眼睛(如果意识体有眼睛的话),在梦魇的缝隙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扇窗?窗外是模糊的、摇曳的竹林光影?一张简陋的木床?还有……床边似乎站着一个朦胧的、穿着深色衣服的身影?

柔烟!她还活着!她在哪里?!

“呃!”柳诗窈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身体因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口,尤其是左肩,剧痛让她瞬间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意识回归,五感重新连接现实。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冰冷坚硬的触感——依旧是骸骨祭坛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血腥和骨骸焚烧后的焦糊气味。其次,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仿佛身体被彻底掏空,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不是梦中的呼唤,而是现实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而密集的“喀嚓……喀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行?在咀嚼?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忍着颈椎传来的抗议,朝声音来源望去。

心脏瞬间沉到谷底!

只见祭坛废墟的边缘,那些散落的、焦黑的骨骸碎片,竟然在……蠕动!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又像是被某种邪恶意志唤醒,它们正违反物理法则地自行聚拢、拼合!

一具!

两具!

三具!

短短几个呼吸间,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竟已有七八具由破碎骸骨强行拼凑而成的“骷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们形态扭曲怪异,有的多出几条手臂,有的头颅歪斜,眼眶中燃烧着两点极其微弱、却充满恶意的幽绿磷火,如同缩小版的王座巨眼!那些“喀嚓”声,正是它们迈动由不同腿骨拼成的下肢,踩踏在骨渣上发出的声响,以及颌骨无意识开合,仿佛在咀嚼空气的瘆人动静!

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转向了废墟中心,那个唯一散发着活物气息的目标——柳诗窈!

一股冰冷的死气瞬间锁定了她!比面具人的威压更原始,更纯粹,充满了对生命本能的吞噬欲望!

“该死……”柳诗窈心中一片冰冷。是王座崩毁后残余的邪力?还是面具人留下的后手?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她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伤痛和疲惫!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那个血脉悸动的恐怖谜团!现在,活下去!找到柔烟!这是支撑她残破身躯的唯一信念!

“嗬……”一具离得最近的骸骨傀儡,下颌骨开合,发出漏风般的嘶鸣,迈着蹒跚却异常坚定的步子,挥舞着由一根粗大臂骨构成的“武器”,朝着柳诗窈踉跄扑来!动作虽然僵硬,但那破空的风声却显示着力量不容小觑!

柳诗窈瞳孔一缩,右手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插在地上的碎玉剑柄!

锵!

剑锋离地,带起一溜火星和骨屑!然而,预想中的清越剑鸣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沙哑、滞涩、如同重病之人喘息般的低鸣。剑身之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触目惊心。更让柳诗窈心头一沉的是,丹田气海空空荡荡,之前燃烧本源、施展“碎玉焚心”的代价远超她的预估,此刻竟连一丝像样的灵力都难以凝聚!

骸骨傀儡的骨棒已然砸到头顶!带着腐朽的腥风!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柳诗窈眼中闪过一丝近乎野兽般的狠厉!她没有选择后退(也无力后退),反而猛地将身体向左前方一个极其狼狈的翻滚!

嗤啦!

骨棒擦着她的右臂砸落,将她本就残破的衣袖彻底撕裂,并在臂膀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剧痛袭来,却也让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头颅要害!

翻滚的惯性让她撞在一堆碎骨上,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强忍着,借着翻滚之势,右手的碎玉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由下至上,灌注了此刻她能调动的全部残存力量——不再是灵力,而是纯粹的、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肉身力量——狠狠刺向骸骨傀儡相对脆弱的、连接着盆骨与脊椎的关节处!

噗嗤!

剑锋艰难地刺入腐朽的骨缝,发出一声闷响。

“嗷!”骸骨傀儡发出一声怪异的嘶嚎,动作猛地一滞,眼眶中的磷火剧烈跳动。

然而,不等柳诗窈松一口气,旁边另外两具骸骨傀儡也已扑至!一只骨爪抓向她的面门,另一条由腿骨拼成的“长鞭”狠狠扫向她的腰腹!角度狠辣,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绝境!

柳诗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灰暗。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么一堆毫无意识的骨头架子手里?不!她不甘心!柔烟还在等她!

就在那致命的骨爪和骨鞭即将加身的瞬间——

咻!咻!

两道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针刺败革的声响几乎同时响起!

扑向柳诗窈的两具骸骨傀儡,动作骤然僵住!它们燃烧着磷火的眼眶中心,赫然各自多出了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孔洞!孔洞边缘,骨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瞬间被高温熔穿晶化的状态!

紧接着,那两点微弱的磷火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噗”地一声,熄灭了。

失去了核心驱动,两具骸骨傀儡哗啦一声,瞬间散架,重新变回一堆毫无生机的碎骨。

柳诗窈死里逃生,心脏狂跳,猛地抬头看向破空声的来源!

祭坛边缘,那道通往未知黑暗的巨大裂缝旁,不知何时,静静地伫立着一个身影。

正是之前救走江柔烟的那个黑衣人!

他依旧一身紧身夜行衣,勾勒出精悍而略显纤细的轮廓,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此刻,柳诗窈看得更真切了些。那双眼睛,沉静如千年古井,深邃得仿佛能吸纳周围的光线,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他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灼热气息的余韵。

显然,刚才那两道精准绝伦、瞬间湮灭骸骨傀儡核心的攻击,正是出自他手!

柳诗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敌意?善意?他为何去而复返?柔烟在哪里?!

黑衣人并未理会柳诗窈警惕而复杂的目光,他的视线扫过废墟中那些还在不断蠕动、试图拼合站起的其他骸骨碎片,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随即,他再次抬起右手。

这一次,柳诗窈看清了他的动作。

没有结印,没有咒语。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

嗡——!

一道无形的、高频震荡的涟漪以他的指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只是这涟漪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涟漪扫过之处,那些还在蠕动的骨片如同被投入了粉碎机,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连带着眼眶中刚刚燃起的微弱磷火,也如同烛火遇上了飓风,瞬间湮灭无踪!

整个祭坛废墟,再次陷入了彻底的死寂。只剩下柳诗窈粗重的喘息和风吹过裂缝的呜咽。

黑衣人这才缓缓放下手,目光重新落回柳诗窈身上。那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

“她……柔烟呢?!”柳诗窈再也忍不住,嘶哑着声音问道,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力竭和伤痛再次跌坐在地,只能用碎玉剑死死撑住身体,倔强地仰头盯着对方。

黑衣人沉默着。夜风卷起他衣袍的下摆,猎猎作响。他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衡量。片刻,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年龄和情绪的男声,透过黑巾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送入柳诗窈耳中:

“活着。暂时。”

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甘霖洒在柳诗窈几乎干涸的心田,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几乎虚脱。活着!柔烟还活着!

但紧接着,一股更深的寒意涌上心头。“暂时”?什么意思?!

“她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柳诗窈急切地追问,眼中充满了不信任的警惕。

黑衣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柳诗窈身上大大小小、尤其是左肩那个狰狞的贯穿伤,以及她手中那把布满裂痕、灵光黯淡的碎玉剑,最后,落在了她因紧握剑柄而微微颤抖、沾满血污的右手上。

“你,快死了。”他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天气。“本源枯竭,重伤濒死。此地道秽,侵蚀入骨。半日之内,若无外力,必死。”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柳诗窈心上。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身体的状况她比谁都清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我可以救她。”黑衣人话锋一转,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锁定柳诗窈,“代价,是你。”

柳诗窈瞳孔猛地一缩:“什么意思?”

“跟我走。献上你的‘剑心’与‘精魄’为引,助我完成一件事。”黑衣人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事成,她活。你,亦可留得一命,但修为尽废,沦为凡躯。或者……”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柳诗窈,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或者,你拒绝。我离开。她,在邪力反噬下,最多再撑三日,魂飞魄散。而你,在此地,自生自灭。”

残酷的选择,赤裸裸地摆在柳诗窈面前。没有第三条路。

空气仿佛凝固了。废墟的死寂中,只有柳诗窈自己沉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胸骨的巨响。献上剑心与精魄?那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作为剑修的根本,失去所有的力量,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这与死何异?甚至比死更屈辱!

可是……拒绝?柔烟……只有三日?

黑衣人静静地站着,如同融入阴影的石雕,耐心地等待着她的抉择。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柳诗窈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幼时江柔烟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喊“姐姐”的模样;在宗门受欺负时她倔强地挡在前面的单薄身影;被锁在骸骨王座上承受无边痛苦时的凄厉惨叫;最后清醒时看向自己那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神……

还有……那块冰冷的面具碎片带来的、令人灵魂颤栗的血脉悸动……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肮脏而庞大的秘密?她若死了,废了,柔烟怎么办?这秘密谁来揭开?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力量!她需要力量!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活下去!以任何方式活下去!为了柔烟!为了那该死的真相!

一股夹杂着绝望、不甘、愤怒和守护执念的火焰,在她濒死的灰烬中猛然复燃!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头。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最后的星辰。

“我……”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退路的决绝,“……跟你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诗窈紧绷的意志如同崩断的弓弦,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寂静包裹着她。身体的感觉消失了,伤口的剧痛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沉重的疲惫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寒冬深夜中的一点烛火,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触碰到了柳诗窈的意识边缘。

那暖意很微弱,带着一种奇异的、草木般的清新气息,丝丝缕缕,小心翼翼地渗入她枯竭冰冷的经脉,试图唤醒沉睡的生灵。紧随其后的,是一股极其精纯、却带着霸道穿透力的能量,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金针,精准地刺入她周身各大要穴!

“呃……”昏迷中的柳诗窈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那股能量太过霸道,与她残存的本源力量格格不入,如同滚油滴入冰水,在她近乎枯竭的经脉中掀起了剧烈的冲突和灼痛!

她能“感觉”到,那股霸道的力量正在强行疏通她淤塞断裂的经脉,驱赶着侵入骨髓的道秽阴寒之气。这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将身体寸寸撕裂又强行拼合。然而,那丝丝缕缕的草木暖意却始终萦绕在旁,如同最温柔的抚慰,不断修复着被霸道能量撕裂的细微损伤,滋养着干涸的细胞。

冰火两重天!极致的痛苦与微弱的生机修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她混沌意识中的全部感知。

在这极致的痛苦煎熬中,柳诗窈残存的本能意志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顽铁,被反复捶打、淬炼。求生的欲望和对妹妹安危的执念,成了支撑她不彻底沉沦的唯一锚点。她开始下意识地、微弱地去“捕捉”、去“引导”那丝丝缕缕的草木暖意。

这并非有意识的修炼,而是绝境中身体和灵魂的自救本能。她努力地将那微弱的暖意引向受损最重的丹田气海和左肩的贯穿伤处。每一次微弱的引导成功,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和舒缓。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轮回,那霸道的力量似乎终于完成了初步的疏通,灼痛感稍稍减轻。而那股草木暖意,在柳诗窈微弱却持续的本能引导下,开始在她体内缓缓地、艰难地流转起来,如同干涸河床中重新汇聚起的一缕涓涓细流。

就在这缕细流艰难地流过心脉附近时——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感,毫无征兆地在她灵魂深处震荡开来!

这感觉……与触碰那块面具碎片时产生的血脉悸动截然不同!它更加遥远,更加缥缈,却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无法割舍的温暖和羁绊!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绝望中的回响!

柔烟!是柔烟!

这悸动,分明是她们之间那该死的、却又在生死关头数次救下彼此的“双生劫”灵魂共生联系!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存在!它穿过不知多远的距离,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传递过来一个信息:江柔烟还活着!她的灵魂之火虽然微弱,但并未熄灭!

这感知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柳诗窈濒临溃散的意志!原本只是被动承受治疗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主动的回应。她对那草木暖意的引导变得稍稍顺畅了一丝,残破的身体如同久旱的田地,贪婪地吸收着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痛!

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了头颅!

柳诗窈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刺醒!她霍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骸骨祭坛那地狱般的景象,而是一方简陋却干净的木质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山林竹木的清新气息。

她正躺在一张坚硬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白的粗布薄被。全身依旧如同散了架一般剧痛,尤其是左肩和右臂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但依旧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然而,与之前在祭坛濒死的状态相比,体内那蚀骨的阴寒和本源枯竭的虚脱感,竟然减轻了许多!虽然丹田气海依旧空空荡荡,灵力近乎于无,但至少,那致命的衰竭感暂时被遏制住了!

她没死!那个黑衣人……真的救了她?

这个念头刚起,灵魂深处那阵尖锐的剧痛再次袭来!如同有人用锥子狠狠凿击她的识海!伴随着剧痛,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心悸感瞬间攫住了她!

柔烟!是柔烟出事了!双生劫的联系在疯狂示警!

柳诗窈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牵动全身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不想死,就别动。”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听不出喜怒。

柳诗窈猛地转头。

黑衣人正站在床榻不远处的窗边。窗外,果然是一片在夜风中摇曳的、沙沙作响的竹林,清冷的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半边身体上。他依旧一身黑衣,蒙着面巾,只露出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他手中正拿着几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微弱金芒的长针,显然刚刚结束或正要开始某种治疗。

“柔烟……她怎么了?!”柳诗窈顾不得身体的剧痛,嘶哑着声音急问,眼中充满了惊惶。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和不安是如此清晰,让她无法冷静。

黑衣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转过身,走到床边。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地审视着柳诗窈因剧痛和急切而苍白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灵魂共生?”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探究,“你感知到她的痛苦了?”

柳诗窈心中一震!他竟然知道“双生劫”?!

“是!她是不是……”柳诗窈急切地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反噬加剧。”黑衣人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凝重,“王座崩毁,邪力失控,侵蚀她的本源。之前强行引动残存意志,更是雪上加霜。我的金针,也只能暂时封住她心脉,延缓侵蚀速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柳诗窈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想救她?光靠你现在的样子,不行。履行你的承诺。”

柳诗窈的心沉了下去。反噬加剧……延缓侵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看着黑衣人手中的金针,又想起灵魂深处那清晰的悸动和痛苦,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紧迫感几乎将她淹没。

“你要我怎么做?”她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只要能救柔烟,任何代价!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凝聚起一滴殷红如宝石、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生命气息的鲜血——正是柳诗窈的心头精血!显然是在她昏迷时取出的。

同时,他左手掌心向上摊开,一枚非金非玉、质地古朴温润的暗红色令牌凭空浮现。令牌不过巴掌大小,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种极其古老苍茫的气息,中心处有一个小小的、凹陷的符文。

黑衣人将那滴蕴含着柳诗窈生命本源的精血,小心翼翼地滴落在令牌中心的凹陷符文上。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