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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渊龙睁(1 / 2)

空间被撕裂的嗡鸣犹在耳畔,谢婉如已置身于绝对的混沌与狂暴之中。

无间之门的另一端,并非预想中的寒眼核心冰穹,而是……一片沸腾的、破碎的虚空坟场!

目之所及,尽是末日景象。原本笼罩寒眼的巨大冰蓝“太阳”——圣山之心胚胎的容器外壳——早已崩碎成亿万片大小不一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冰川碎片!这些碎片如同被无形巨手抛掷的死亡星辰,在虚空中疯狂地旋转、碰撞、爆裂!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刺目的光斑和冻结灵魂的冲击波!

碎片之间,是粘稠如血浆、翻涌着剧毒气泡的污秽绿海!那是被柳玄金引爆、缠绕云湛胚胎十几年的诅咒本源,失去了容器的束缚,如同溃堤的冥河,在破碎的空间里肆虐奔流!绿海之中,无数条由暗红符文构成的锁链残骸,如同垂死巨蟒的骸骨,在污秽中沉浮、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

更远处,虚空本身被撕裂出无数道漆黑的、边缘闪烁着紫红色电蛇的裂痕!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贪婪的触手,从裂痕中探出,疯狂撕扯、吞噬着一切——冰川碎片、污秽绿海、锁链残骸!

混乱!毁灭!这里是圣山核心的坟墓,是神明陨落的葬地!

而在这片沸腾破碎的坟场中心,悬浮着一个光源。

不,那并非光源,而是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痛苦与毁灭意志构成的……“茧”!

它由亿万道扭曲的、暗绿色的能量流强行糅合而成,表面不断鼓起痛苦的人脸轮廓,又瞬间被新的能量流吞噬、覆盖!无数条断裂的暗红符文锁链如同活物的血管,深深刺入“茧”的内部,又从另一端穿出,末端连接着那些在虚空中沉浮的巨大冰川碎片,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

每一次“茧”的搏动,都伴随着一道撕裂虚空的无声尖啸!

“痛——!恨——!毁——!”

稚嫩的女童声音,却蕴含着灭世的癫狂!随着尖啸,那些被锁链连接的冰川碎片便如同被鞭挞的凶兽,以更狂暴的姿态撞击、粉碎!污秽绿海掀起滔天巨浪!空间裂痕进一步扩大!

云湛!

那个被污秽锁链缠绕了十几年、强行催熟的圣山之心,她的灵魂胚胎,已彻底扭曲成了这毁灭之茧!

谢婉如悬浮在一块相对稳定的巨大冰川碎片上。冰晶战甲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永恒冰焰在眸中无声燃烧。

眼前的景象,比她最坏的预想还要惨烈万倍!这已不是净化的问题,而是……彻底的崩坏!云湛的灵魂核心,与那些污秽锁链、被污染的圣山之力碎片、甚至狂暴的空间乱流,已强行糅合成了一个无法分割的、畸形的、只知道宣泄痛苦与毁灭的聚合体!

强行湮灭?

这片虚空坟场本身,就是云湛扭曲意志的延伸!湮灭她,等同于湮灭这片空间,结果可能是连锁的空间崩塌,将整个北疆甚至更广袤的区域拖入虚无!

唤醒?

那茧中只有最原始的毁灭欲望,属于“云湛”的自我意识,早已被无尽的痛苦磨灭殆尽!

两难的绝境,如同冰冷的绞索,勒住了谢婉如的神性意志。她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燃烧的冰焰瞳孔深处,映照着毁灭之茧狂暴的搏动,倒映着深渊的绝望。

就在这时!

“嗡!”

她心口那枚永恒不灭的鸢尾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

这暖意并非来自外界混乱的能量,而是源自印记深处!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春日冰河下悄然涌动的生机!

是……江柔烟消散前,心口爆发的那道守护光束残留的气息?那道由她自己的冰魄晶核本源所化的守护之力?

这丝微弱暖意的出现,如同投入死寂冰湖的一颗石子,在谢婉如漠然的神性意识深处,极其轻微地……荡漾开一丝涟漪。

一个更加模糊、却更加鲜活的画面碎片,强行挤入了她冰封的记忆——

不是庭州城头冰冷的晶核剥离,不是深渊边缘染血的绝望拉扯……而是……

一个简陋却温暖的小院。阳光透过稀疏的葡萄藤架,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花布裙的小女孩(江柔烟幼年),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一朵刚摘下的、沾着露水的紫色鸢尾花,插在一个神情冷漠、眼神空洞的少女(幼年柳诗窈替身)鬓边。

小女孩仰着脸,笑容干净得像北疆最澄澈的天空,右眼尾的泪痣如同清晨的露珠:

“姐姐,你看!像不像你画上的花?娘说,鸢尾花开了,春天就来了!”

少女空洞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鬓边柔软的花瓣……

这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但谢婉如的身体,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泥土气息和阳光温度的碎片记忆,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冰封万古的眸子,再次投向那狂暴的毁灭之茧时,那纯粹的漠然之中,似乎渗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悲悯?

保护她……净化她……唤醒她……

这源于血脉的责任,第一次不再仅仅是冰冷的使命,而是被那缕微弱的暖意和破碎的画面,赋予了某种……沉重而复杂的情感重量。

她缓缓抬起了双手。

鬼域军镇,观星楼顶。

死寂,如同凝固的尸蜡。

柳诗窈瘫倒在冰冷的黑晶石地面,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一只被彻底碾碎的虫豸。脸上蛛网般的黑色裂纹已经扩散至脖颈,深可见骨,粘稠的黑血如同缓慢流淌的溪流,不断从裂纹中渗出,在她身下汇聚成一滩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迹。仅剩的那只灰白眼珠彻底失去了光泽,瞳孔扩散,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翳。

同命契被斩魂散之力顺着冰凰血脉强行斩断的瞬间,对她造成的反噬是毁灭性的。那不仅仅是契约断裂,更像是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命灯熄灭,意味着她与云湛、与寒眼核心最后的强行链接被彻底切断,也意味着她体内被压制的“双生劫”,失去了最后的泄洪口!

“嗬……嗬嗬……”

破碎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碎片摩擦的剧痛。生命力正从那些可怖的裂纹中飞速流逝。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在那灰翳覆盖的瞳孔深处,一点如同鬼火般幽绿的、充满极致怨毒与疯狂的光芒,却顽强地燃烧着,并且越来越亮!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血镜碎了,同命契断了,云湛失控了,冰凰苏醒了……她苦心经营几十年,献祭了无数生命、扭曲了自身灵魂换来的力量与野心,如同沙塔般崩塌!

但……她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玉绾的女儿就能拥有圣山之心?凭什么谢婉如那个贱人冰封了还能苏醒?凭什么江柔烟那个卑贱的影子容器,都能给她致命一击?!

极致的恨意如同最烈的毒药,支撑着她残破的躯壳和即将溃散的灵魂。她染血的指尖,如同垂死蜘蛛的腿,艰难地、颤抖地抠挖着身下冰冷的黑晶石地面。指甲早已翻卷脱落,露出森森白骨,在石面上划出刺耳的“咯吱”声和一道道混杂着黑血与骨粉的痕迹。

她需要力量!哪怕是最污秽、最邪恶、需要付出灵魂彻底湮灭代价的力量!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悬浮于破碎水晶圆盘下的那面“缝合血镜”上!

镜面依旧凹凸不平,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和丑陋的污血“缝合线”。镜中不再映照外界景象,只有一片粘稠蠕动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池。

“以……残躯……奉……双月……”

柳诗窈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如同诅咒般的嘶哑低语。她猛地将那只抠挖地面、白骨森森的右手,狠狠插入了自己心口那道最深的黑色裂纹之中!

“噗嗤!”

粘稠的黑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喷涌而出!

她没有惨叫,灰翳眼中的鬼火绿芒却燃烧到了极致!她猛地抽出血淋淋的骨手,掌心中,赫然抓着一团粘稠蠕动的、散发着浓郁不祥黑气的……核心本源!这是她最后的神魂精粹,也是“双生劫”反噬的终极污秽!

“血镜……吞了它……给我……看!”

她如同献祭的狂信徒,将那团蠕动的黑气本源,狠狠拍向那面缝合血镜!

“嗡——!!!”

缝合血镜如同饥渴了万年的恶鬼,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如同溃烂伤口般的暗红光芒!镜面那些丑陋的污血“缝合线”如同活过来的血管,疯狂蠕动,贪婪地吞噬着柳诗窈拍来的黑气本源!

镜面中央那片粘稠的暗红血池剧烈翻腾,一个模糊的漩涡开始生成!

透过那翻腾的血色漩涡,模糊的景象开始闪现——

破碎的冰川坟场……沸腾的污秽绿海……扭曲搏动的毁灭之茧……

以及,悬浮在一块冰川碎片上,正抬起双手,冰晶战甲流淌幽蓝光晕的……谢婉如!

“呵……呵呵……”柳诗窈破碎的脸上,肌肉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粘稠的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发出夜枭般的低笑,“冰凰……我的好姐姐……你终于……要去‘拥抱’你的妹妹了?”

她灰翳的瞳孔死死盯着镜中谢婉如的身影,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那就……一起……彻底……疯掉吧!”

她那只插入心口、沾染着自身污秽本源的骨手,猛地抬起,沾满黑血和白骨的指尖,带着最后残存的生命力与滔天恨意,狠狠点向镜中谢婉如心口那枚鸢尾印记的位置!

“双生劫……引!”

谢婉如的双手在虚空中缓缓划出玄奥的轨迹。

指尖流淌的并非毁灭的寒芒,而是无数细密如星屑的、纯净的冰蓝色光点。这些光点随着她指尖的舞动,如同拥有生命般汇聚、组合,在她身前交织成一幅巨大而繁复的、缓缓旋转的冰蓝色符文阵图!

阵图的核心,并非攻击性的符文,而是无数朵微缩的、含苞待放的冰晶鸢尾花!每一朵花苞都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圣山本源气息,带着安抚、净化与……守护的意志!

“净世·归源阵”

这是她以自身冰凰本源为引,强行沟通破碎圣山残留的秩序法则,构筑的终极净化法阵!目标并非摧毁,而是试图剥离、净化那毁灭之茧中纠缠的污秽,唤醒那可能被深埋的、属于云湛的本真灵性!

法阵成型的瞬间,柔和而浩瀚的冰蓝光芒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照亮了这片混乱的虚空坟场!光芒所及之处,狂暴旋转的冰川碎片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翻腾的污秽绿海表面蒸腾起丝丝缕缕被净化的黑烟,空间乱流的撕扯也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就连那疯狂搏动的毁灭之茧,表面扭曲的能量流似乎也微微一顿!

就是现在!

谢婉如冰焰燃烧的眸子锁定茧的核心,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巨大的冰蓝符文阵图带着净化万物的柔和伟力,如同包容一切的冰洋,缓缓地、坚定地朝着毁灭之茧笼罩而去!阵图中心那亿万朵冰晶鸢尾花苞,齐齐绽放出温润的光华!

净化之光,即将触及茧壁!

然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充满了怨毒、疯狂与污秽诅咒气息的暗红血光,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毒箭,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混乱的虚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狠狠射入了谢婉如心口那枚永恒不灭的鸢尾印记!

柳诗窈燃尽生命发动的“双生劫引”!

“呃啊——!!!”

谢婉如身体剧震!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极致痛苦的闷哼从她紧抿的唇间迸出!

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和血脉本源的诅咒引爆!

鸢尾印记瞬间爆发出混乱的光芒!冰蓝的本源之光与入侵的污秽暗红血光疯狂绞杀!无数道细微的、暗红色的、如同“双生劫”诅咒根须般的纹路,在印记深处被强行激发、显现出来!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深深扎根于她的血脉本源,此刻被柳诗窈最后的诅咒引燃,疯狂地抽取她的生命力,同时将滔天的怨毒、疯狂与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灌入她的意识!

眼前瞬间被无边的血色和扭曲的幻象淹没!

玉绾娘亲坠崖时染血的裙裾……柳玄金面具下怨毒的眼……寒眼中云湛胚胎被锁链刺穿发出的无声哀鸣……庭州城头萧宸轩被冰魄晶核击中瞬间惨白的脸……还有……江柔烟在她湮灭之力下化为冰蓝尘埃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解脱与……暖意?

混乱!痛苦!绝望!自责!

柳诗窈燃尽灵魂注入的“双生劫”诅咒,如同最恶毒的催化剂,将她强行冰封的、属于谢婉如的所有痛苦记忆和负面情感,百倍千倍地引爆、放大!

神性的冰壁被炸开无数裂痕!属于“人”的滔天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远古意志构筑的堤坝!

“噗——!”

谢婉如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冰晶的淡蓝色血液!冰晶战甲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心口的鸢尾印记光芒明灭不定,冰蓝与暗红疯狂交织!

她向前推出的双手剧烈颤抖!维持的“净世·归源阵”瞬间变得明灭不定,阵图边缘开始崩解,笼罩向毁灭之茧的速度骤然停滞!

失去了净化的压制——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