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茧鸣(1 / 2)

寒冷不再是皮肤的感受,而是骨头缝里渗出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意识深处。江柔烟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弃在冰原上的破布,狂风卷着雪粒子,一遍遍抽打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每一次抽打都带走一丝微弱的热气,留下火辣辣的麻木。

她是在马背上颠醒的。

身体被横搭在冰冷的马鞍上,每一次马蹄落下,都像重锤砸在胸口,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移位。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胆汁灼烧喉咙的苦涩。右臂沉重得不像自己的,从掌心蔓延至肩膀的幽蓝蛛网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荧光,纹路下是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冰针在血管里穿刺。怀中断魂散配方油纸的位置,却传来一种奇异的、温润的暖意,如同寒冬里唯一的小火种,微弱地对抗着无孔不入的严寒和体内肆虐的冰寒之力。

眼皮重若千钧,她用尽力气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是颠倒摇晃的。灰蒙蒙的天,铅块般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压垮这片死寂的冰原。两侧是飞速倒退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枯树林,枝桠扭曲如鬼爪,挂着冰凌。马蹄踏碎坚冰,溅起的雪沫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不是她一个人。

在她前方,还有一匹同样狂奔的瘦马,马背上伏着一个穿着破烂皮袄的身影,身形佝偻,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是那个在药窟混乱中,帮她打开另一条排气道的老药奴!

“快!再快点!鬼域的‘猎犬’鼻子灵得很!”老药奴嘶哑的吼声被寒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猎犬?

江柔烟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望向身后。

风雪弥漫的来路上,十几个黑点正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他们并非骑马,而是以一种超越常理的姿态在雪地上滑行!双脚踩在某种狭长的、泛着金属寒光的骨板上,每一次蹬踏,骨板尾部都会喷出幽蓝的冰雾,推动着他们如同离弦之箭般破开风雪!

鬼域的冰行猎犬!

他们穿着紧贴身体的暗青色皮甲,脸上覆盖着同样材质的、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面罩。手中并未持握常规兵刃,而是双臂异化成了流线型的、带着锋利锯齿的骨刃,如同螳螂的前肢,在风雪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距离在迅速拉近!冰行猎犬无声的迫近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如同死神冰冷的呼吸喷吐在颈后。

“呜——!”

一声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哨音骤然响起!

追在最前方的冰行猎犬猛地抬起异化的骨刃手臂,小臂外侧一个不起眼的孔洞骤然亮起幽蓝的光芒!

“咻!咻咻!”

三道凝练如实质的冰蓝色光束,如同毒蛇吐信,撕裂风雪,带着刺骨的寒意精准地射向老药奴的坐骑!

“噗嗤!噗嗤!”

光束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马匹的脖颈和腹部!滚烫的马血瞬间喷涌而出,又在接触到冰冷空气的刹那凝结成猩红的冰花!

老药奴连人带马惨叫着向前扑倒!瘦马重重砸在雪地里,抽搐着迅速被冰层覆盖。老药奴则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像块破麻袋般砸在一棵枯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江柔烟的坐骑受惊,发出一声悲鸣,前蹄扬起!本就颠簸不稳的江柔烟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甩了出去!

“砰!”

身体砸进厚厚的积雪,冰冷的雪沫瞬间灌入口鼻。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喉头腥甜,一口鲜血喷在洁白的雪地上,刺目惊心。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右臂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却让她动弹不得。掌心的遗钥纹路似乎因她的濒死而再次亮起,冰寒的力量在经脉中乱窜,与斩魂散油纸传来的暖意激烈冲突,如同冰火在体内交战,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嗬……”

滑行的摩擦声在身前停止。

冰冷的阴影笼罩下来。

江柔烟艰难地抬起头。

三双毫无感情、如同冰封玻璃珠般的眼睛,透过暗青面罩的孔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三对锋利的骨刃,如同死神的镰刀,缓缓抬起,锁定了她的头颅、脖颈和心脏。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死亡的寒意比北境的寒风更加刺骨。

就在骨刃即将挥落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冰寒意念,如同沉睡中被惊扰的幼兽,带着懵懂而强烈的排斥与恐惧,猛地从江柔烟怀中断魂散油纸的位置爆发出来!

这股意念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污秽和死亡的极度厌恶!它瞬间扫过三名冰行猎犬!

“呃?!”

三名猎犬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们覆盖面罩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那三双冰冷的玻璃珠眼瞳,却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令他们灵魂核心都为之战栗的存在!异化成骨刃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幽蓝的光芒明灭不定,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江柔烟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痛苦!她猛地从雪地里弹起,不顾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左手拔出一直藏在靴筒里的、在庭州战场捡到的弯刀!身体如同捕食的猎豹般向前扑出!

“噗!噗!噗!”

三声闷响!

弯刀带着她所有的力量和决绝,精准地、狠厉地捅进了三名因那莫名意念冲击而陷入短暂僵直的冰行猎犬脖颈!

没有鲜血喷溅。

被弯刀撕裂的伤口处,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幽蓝冰晶,并迅速向全身蔓延!三名猎犬保持着挥刃的姿态,如同三尊诡异的冰雕,眼中的光芒迅速熄灭,只剩下空洞的冰蓝。

江柔烟脱力地跪倒在雪地里,弯刀脱手,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她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三座人形冰雕,又下意识地摸向怀中。

刚才那股救命的意念……是油纸本身?还是……

她猛地想起昏迷前,北方寒眼深处那团因血镜碎裂而狂乱搏动的绿焰光茧!

云湛?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破脑海!

“咻咻咻!”

更多的冰蓝光束撕裂风雪射来!其他冰行猎犬已经逼近!他们显然被同伴的诡异死亡激怒(或者说,触发了某种杀戮程序),攻击更加密集狂暴!

江柔烟连滚爬爬地扑向老药奴那匹倒毙的瘦马旁,抓起掉在地上的马鞍袋胡乱套在自己肩上,转身就向枯树林深处亡命狂奔!身后,冰蓝光束如同跗脚毒蛇,不断在她脚边炸开,溅起大片冰棱雪雾!

风雪更大了。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影随形。

鬼域军镇,观星楼顶。

死寂。

破碎的血镜悬浮在巨大的水晶圆盘中心,镜面上那道贯穿的巨大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边缘还在不断剥落细小的暗红晶体碎片。镜面下原本粘稠流淌的“血海”已近乎干涸,只剩下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红色污迹。镜框上那些哀嚎的人形浮雕,大半都已崩碎脱落,剩下的也布满裂纹,无声地诉说着毁灭。

柳诗窈跌坐在冰冷的黑晶石地面上,月白的流仙裙沾染了大片大片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黑红色污迹——那是从破碎血镜中溅射出的秽物,也是她自身反噬呕出的污血。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黑色裂纹,如同即将碎裂的精致瓷器。裂纹深处,隐隐有粘稠的黑血渗出。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如深潭般幽冷的眸子,此刻一只被浑浊的污血完全覆盖,另一只则瞳孔扩散,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只有偶尔掠过一丝细微的、神经质的抽搐,证明她还活着。

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脸上的裂纹,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主……主上……”一个带着标准“惊恐”表情的皮囊人医师跪在几步外,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程式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核心程序紊乱而产生的变调,“您……您的反噬……需要立刻进行‘净血’和‘皮囊修复’!否则……”

“闭……嘴……”柳诗窈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她仅剩的那只灰白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向破碎的血镜。镜中倒映不出任何景象,只有一片混沌的暗红和那道狰狞的裂痕。

血镜碎了。

窥视过去、掌控同命契约、投射诅咒……她最大的依仗,被那个卑贱的容器毁了!

极致的恨意如同毒藤蔓般缠绕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江柔烟!那个影子!那个容器!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容……器……”柳诗窈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地面,留下几道带着黑红污迹的抓痕,“找……到……她……撕……碎……”

“是!是!猎犬已经出动!她逃不远!”皮囊人医师连忙磕头,脸上的“惊恐”表情更加夸张,“主上息怒!当务之急是您的身体!血炉储备的‘净血’药引已经……”

“滚……”柳诗窈猛地挥手,一股微弱却依旧阴冷的力量将皮囊人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在“惊恐”上,眼中的光芒迅速熄灭。

塔顶再次陷入死寂。

柳诗窈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脏腑撕裂般的痛楚。血镜碎裂的反噬远超想象,不仅摧毁了她的力量源泉,更重创了她的神魂本源。同命契约的断裂感清晰传来,如同灵魂被硬生生撕去了一块,但随之而来的,并非纯粹的痛苦,还有一种……扭曲的、病态的轻松?

那个影子,那个容器……终于彻底摆脱了她的掌控?不!是背叛!是不可饶恕的窃取!她偷走了遗钥!她必须死!必须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混乱的思绪在剧痛和恨意中翻腾。她挣扎着,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一股污秽的绿芒刚刚在指尖凝聚,脸上和体内的裂纹便骤然扩大,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

“呃啊——!”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指甲在坚硬的黑晶石上抓挠,发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纯净冰寒意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轻轻拂过她的感知边缘。这意念稚嫩、懵懂,却蕴含着一种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厌恶和恐惧的……圣洁气息!

是遗钥的气息!但又不完全是!里面还混杂着……云湛?!

柳诗窈那只灰白的眼珠骤然收缩!她猛地抬起头,望向北方!破碎的血镜无法再为她提供视野,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葬龙渊寒眼深处,那团被幽蓝锁链禁锢的绿焰光茧,此刻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野而混乱的节奏疯狂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带着痛苦、迷茫和……初生愤怒的意念波动扩散开来!

这波动穿透万里冰原,无视空间阻隔,如同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微弱却宣告着存在!

“不……不可能……”柳诗窈破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云湛的意识……在苏醒?!在冲击封印?!那个胚胎……那个被污秽锁链缠绕了十几年的圣山之心……要活了?!

如果让她彻底苏醒,破茧而出……那自己体内被强行压制的“双生劫”……柳诗窈不敢想下去!

“来人!!”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如同夜枭泣血,在空旷的塔顶回荡,“所有……所有猎犬!所有冰爆体!目标……北疆寒眼!不计代价……摧毁……光茧!!”

她必须阻止!必须在云湛彻底苏醒前,毁掉她!不惜一切代价!

枯树林深处,风声如同厉鬼的呜咽。

江柔烟背靠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巨大枯树树干,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右臂的幽蓝纹路已经蔓延至肩颈,冰冷的剧痛深入骨髓,让她半边身体都麻木僵硬。掌心的遗钥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沉寂着,却又在皮肤下隐隐搏动,与北方传来的那股狂乱意念隐隐呼应。

怀中断魂散油纸的暖意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像一块小小的暖玉贴在冰冷的心口。

冰行猎犬的滑行声和冰蓝光束破空声在树林外时远时近。他们失去了她的踪迹,正在这片枯树林外围反复搜索。但这只是暂时的。这些鬼域制造的杀戮机器,有着超乎寻常的追踪能力,找到她是迟早的事。

必须离开这里!去凉州!找到沈破奴所说的那个能克制皮囊人的都督!

她挣扎着想站起,右腿却一阵钻心剧痛——不知何时被冰棱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已经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失血和寒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目光落在从老药奴马匹上抢来的马鞍袋上。袋子破旧,沾满血污。她吃力地扯开袋口,里面只有几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饼,一个瘪瘪的皮质水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的青铜盒子!

盒子样式古朴,边缘磨损得厉害,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盒盖中心镶嵌着一小块黯淡无光的黑色石头。入手冰凉沉重。

这是什么?老药奴拼死带出来的东西?

江柔烟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费力地抠开盒盖的卡扣。

“咔哒。”

盒盖弹开。

没有想象中的机关或宝物。盒内衬着褪色的红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令牌?

令牌约三寸长,两指宽,非金非木,入手温润细腻,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沉淀了岁月的暗黄色泽。令牌正面,阴刻着一个古朴的篆字——“凉”。背面,则是一幅极其微缩却栩栩如生的浮雕:孤城矗立于雪山之巅,城头一杆残破的“周”字大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一股苍凉、孤绝、却又坚韧不屈的意志,随着令牌的取出,无声地弥漫开来。

凉州都督令?!沈破奴的令牌?!

江柔烟心脏狂跳!这绝对是比斩魂散配方更直接的通行证和信物!有了它,见到凉州都督的几率将大大增加!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令牌,入手温润,似乎还带着一丝前任主人残留的温度和决绝。就在令牌离开绒布衬垫的瞬间——

“啪嗒。”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着淡淡油光的薄纸片,从令牌下方滑落出来,掉在雪地上。

纸片比斩魂散配方小得多,质地也完全不同,像是某种坚韧的兽皮鞣制而成,呈现出淡淡的米黄色。

江柔烟疑惑地捡起。入手微沉,带着一丝奇异的韧性。她展开兽皮纸。

上面没有配方,只有一幅……地图?

线条简洁而清晰,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仿佛干涸的血迹。地图中心清晰地标注着“凉州城”,城外西南方向约五十里处,一片连绵的山脉被重点圈出,旁边用细小的朱砂写着三个字——“斩魂谷”。一条蜿蜒的虚线从凉州城延伸而出,穿过几处标记着“黑风口”、“断魂崖”的险地,最终指向斩魂谷深处一个醒目的红叉标记!

地图下方,还有一行同样用暗红颜料书写的蝇头小楷:

“斩魂木心,焚之以引,可破虚妄,可斩魂根。”

斩魂木心?地图?指引?

江柔烟瞬间明白了!沈破奴留下的,不仅是克制皮囊人的斩魂散配方,还有炼制斩魂散最核心、也最难获取的原料——斩魂木心的确切位置!甚至标注了避开鬼域势力、相对安全的秘密路线!

这老药奴……他拼死带出来的,是真正的希望火种!

狂喜和责任感如同暖流,暂时驱散了身体的冰冷和剧痛。她小心翼翼地将令牌和兽皮地图贴身藏好,与斩魂散配方油纸放在一起。三件东西紧贴着心口,带来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

就在这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树林的寂静!数道冰蓝光束如同索命的毒蛇,从不同方向刁钻地射向她藏身的枯树!

他们找到她了!

江柔烟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地向侧面扑倒!

“轰轰轰!”

冰蓝光束狠狠轰击在巨大的枯树干上!碗口粗的树干瞬间被洞穿、撕裂!恐怖的寒气爆发,将破碎的木屑和周围积雪瞬间冻结成一片幽蓝的冰晶丛林!

巨大的冲击波将江柔烟狠狠掀飞出去!她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在另一棵树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怀中的令牌、地图、油纸也因剧烈的撞击散落出来!

“在那里!”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风雪中响起!五名冰行猎犬如同鬼魅般滑行而至,呈扇形将她包围!冰冷的骨刃高高扬起,锁定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

绝境!

江柔烟背靠树干,退无可退。右臂的剧痛让她连抬起都困难,左手紧握着弯刀,刀身却在微微颤抖。她看着散落在雪地上的令牌、地图和油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死!至少……要把东西送出去!

她猛地抓起那张斩魂散配方油纸!这是唯一一件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物品!她不知道这油纸除了指引和那一次救命的光罩外还有什么用,但此刻,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将油纸紧紧攥在左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离她最近的一名冰行猎犬的脸,狠狠按了过去!

这完全是孤注一掷!

冰行猎犬似乎也没料到这垂死的猎物会做出如此举动,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滞。

油纸毫无阻碍地贴在了冰行猎犬覆盖着暗青面罩的脸上!

预想中的爆炸或者光芒并未出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刹那——

“滋滋滋——!!!”

刺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冰行猎犬覆盖面罩的脸部位置,接触油纸的地方,猛地冒起大股大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烟!暗青色的面罩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变黑、软化、塌陷!面罩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无声的、极其痛苦的尖啸!

“呃……啊……!!!”

冰行猎犬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起来!他异化的骨刃手臂疯狂地挥舞,幽蓝的光芒狂乱闪烁!他猛地抬手抓向自己的脸,试图撕掉那张如同附骨之蛆的油纸!

然而,他的手指刚碰到油纸边缘——

“嗤!”

一股纯净的、带着强烈净化气息的白色光芒,骤然从油纸上爆发出来!光芒如同火焰般瞬间席卷了冰行猎犬的全身!

“轰——!!!”

没有血肉横飞!那名冰行猎犬在纯净的白光中,如同烈日下的雪人,整个身体从内到外迅速崩解、气化!暗青皮甲、异化骨刃、甚至那冰冷的金属骨板,都在白光中化为缕缕青烟,消散在风雪中!原地只留下一小撮散发着焦臭味的灰烬!

斩魂散配方,竟对皮囊人(或者说,构成他们的核心邪术)有着如此恐怖的克制和净化作用!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而恐怖的死亡,让剩下的四名冰行猎犬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们冰冷的玻璃眼珠死死盯着地上那撮灰烬,又看向江柔烟手中那张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油纸,核心程序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惧!

江柔烟也被这效果惊呆了!但她反应极快!趁着猎犬僵直的瞬间,她左手抓起弯刀,身体如同受伤的母狼般暴起!目标不是猎犬,而是散落在地上的凉州都督令牌和兽皮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