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莫震东眼中寒芒一闪,“玉绾那贱人,到死都不忘藏东西!也好,省得我费心去找。”他抬手,将金簪缓缓插入发髻,动作优雅,却带着刻骨的残忍,“传令‘夜枭’,按计划行事。我要让柳玄金,亲手把他娘留下的‘钥匙’,送到我面前!”
城南,蛛网般的陋巷深处。柳玄金踹开一扇腐朽的木门,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这里曾是柳家老仆的居所,也是母亲玉绾(林晚秋)生前偶尔会独自前来的地方。
屋内陈设简陋,布满蛛网。雷燚举着火把,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柳玄金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破旧梳妆台上。他走过去,指尖拂去铜镜上的厚厚积尘。镜面早已模糊,映出他眉宇间那道旧疤和眼中燃烧的恨意。
母亲……当年就是在这里,对着这面镜子梳妆,然后走向柳家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吗?
他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梳妆台斑驳的台面。指尖突然触到一丝极其微小的凸起!是刻痕!他立刻俯身,吹开浮尘,只见台面角落,用簪子一类的东西,极其隐秘地刻着几个娟秀小字:“镜非镜,匣中匣,血浸鸢尾见天机”!
镜非镜?柳玄金猛地抬头看向那面模糊的铜镜!他伸手,用力扣住镜框边缘,猛地一掰!
“咔嚓!”镜框竟被整个卸下!镜子后面并非墙壁,而是一个嵌入墙体的暗格!暗格内,静静躺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的铁盒!盒盖上,阴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鸢尾花!
血浸鸢尾!柳玄金毫不犹豫,拔出匕首划破掌心!滚烫的鲜血滴落在铁盒的鸢尾花刻痕上!
血液如同活物般沿着刻痕的沟壑迅速流淌、渗透!盒内传来细微的机括弹动声!“咔哒”一声轻响,盒盖自动弹开!
没有想象中的《天机录》全卷,也没有冰魄珠的线索。盒底只铺着一层褪色的锦缎,锦缎上,静静躺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青铜钥匙,以及一张折叠的、边缘焦黄发脆的纸片。
柳玄金展开纸片,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带着一丝颤抖的笔迹:
“金吾儿:见此信时,娘已不在人世。莫家觊觎《天机录》与圣山之力久矣,勾结穆国,屠我柳家满门。娘以假死药惑敌,残喘至今,只为护你与婉婉周全。钥匙可开柳家宗祠密室,内有莫震东通敌铁证及半卷《天机录》。婉婉身负‘雪魄’乃双生之体,与圣山本源相连。冰魄珠为引,其血为祭,可唤醒圣山不死军,亦可……彻底摧毁它!万勿让莫震东得逞!护好婉婉,她是……你妹妹!”
妹妹?!柳玄金如遭雷击,捏着信纸的手指瞬间僵硬!那个身负“雪魄”、被太子护在羽翼下的谢婉如……竟是他失散多年、以为早已葬身火海的亲妹妹?!
巨大的震惊和迟来的血脉相连之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母亲信中那句“护好婉婉”如同重锤砸在心头!而“双生之体”、“其血为祭”的字眼,更让他瞬间明白了莫震东的最终图谋——他要的不是控制不死军,而是要用婉婉的血,彻底唤醒并掌控这股毁灭性的力量!
“公子!有埋伏!”雷燚的厉吼和破窗声同时响起!数道淬毒的弩箭如毒蛇般射入屋内!
“夜枭!”柳玄金目眦欲裂,反手抽出软剑格开弩箭!他一把抓起铁盒中的青铜钥匙塞入怀中,将母亲的信纸贴身藏好,厉声道:“杀出去!去宗祠!”
庭州城头,已成人间炼狱。
血鸢死士的“唤灵哨”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刺激着谢婉如体内的冰魄晶核。寒流失控地在她周身肆虐,城头温度骤降,水汽凝结成霜,连士兵的甲胄和武器都开始覆上薄冰。守军的士气在恐惧和严寒中濒临崩溃。
萧宸轩拄剑而立,肩头伤口崩裂的血早已浸透重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腥气。他挥剑劈飞一支射向谢婉如的冷箭,对着卫骁嘶吼:“带她下城!去安全处!”
“不!”谢婉如猛地抬头,嘴角溢出一缕冰蓝色的血丝,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哨音……源头在那些血鸢身上!毁掉哨子……或者毁掉他们!” 她强忍着丹田处晶核几乎要炸裂的剧痛,尝试将意念沉入那片冰蓝的漩涡。
倒悬的圣山光芒似乎又盛了一分!谢婉如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更强烈的寒气。她附近的地面迅速冻结、龟裂!两个试图靠近扶她的玄甲卫瞬间被蔓延的冰层冻住了双脚!
“妖女!果然是妖女!”恐慌的尖叫再次爆发。
就在这混乱绝望之际——
“轰!轰轰轰——!”
庭州城西方向,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冲天的火光撕破被圣山幽光笼罩的夜幕,映红了半边天!那是……城西粮仓的方向!紧接着,城内多处地方同时燃起大火,浓烟滚滚!
“大人得手了!”城下穆国军阵中,传来兴奋的呼喊。血鸢死士的攻势也随之一滞。
城内起火!粮仓被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苦苦支撑的庭州守军意志彻底崩溃!
“城破了!”
“快跑啊!”
“莫大人开城献降了!从西门走!”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绝望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丢下武器,哭喊着涌下城头,互相践踏,只为逃离这冰火交织的地狱!城防瞬间瓦解!
“混账!”萧宸轩一剑劈断女墙垛口,怒急攻心,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殿下!”卫骁急扑上前搀扶。
城下,穆国人的战鼓声如同死亡的丧钟,陡然变得激昂!无数云梯搭上瞬间失去抵抗的城墙!黑色的潮水开始攀附而上!
完了吗?庭州……就这么完了吗?母亲守护的南狄故土……柳家十七口的血仇……还有刚刚才知道的、血脉相连的妹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谢婉如。丹田的晶核在唤灵哨的刺激和自身绝望的情绪下,跳动得越来越狂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彻底撕裂、冻结!
不!不能放弃!柳玄金脑中闪过母亲信上的血字嘱托!护好婉婉!她是妹妹!更是阻止这场浩劫的关键!
“雷燚!掩护我!”柳玄金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凶光,对着混乱中杀到他身边的雷燚嘶吼。他猛地撕下衣襟一角,用染血的匕首飞快写下几个字,连同那枚青铜钥匙一起塞给雷燚:“去宗祠密室!把里面的东西交给太子!快!”
雷燚接过血书和钥匙,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转身如猛虎般撞开挡路的夜枭杀手,朝着火光冲天的城内冲去!
柳玄金则深吸一口气,将软剑咬在口中,双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的竟是——那半支断裂的、染血的骨笛!
他毫不犹豫地将骨笛断裂的尖锐茬口,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鲜血瞬间涌出!但他毫不停顿,沾满自己心头热血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在骨笛那残留的、斑驳的蛇鹰图腾上,画下了一个古老而诡异的血色符文!
“以我之血……唤汝之灵……同源同殛……破!”柳玄金用尽全身力气,将沾满心头血的骨笛,朝着城头谢婉如的方向,用尽毕生内力,猛地掷出!
骨笛化作一道凄厉的血光,撕裂混乱的空气,瞬间跨越百步距离,精准地射至谢婉如身前!
就在骨笛飞近的刹那!
谢婉如丹田处狂暴的冰魄晶核,猛地一滞!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温暖而悲怆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支染血的骨笛!
“嗡——!”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骨笛上那湿热的、属于柳玄金的鲜血,触碰到那刚刚画下的、古老的血色符文时——异变陡生!
谢婉如体内那狂暴的冰魄晶核,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调和之力,瞬间变得温顺可控!一股庞大而冰冷、却不再带有毁灭性的力量,如同苏醒的冰河,在她经脉中奔涌流淌!她周身失控溢散的寒气瞬间倒卷而回!
与此同时,那支断裂的骨笛,在柳玄金心头血和她体内冰魄之力的双重灌注下,竟发出低沉的、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嗡鸣!笛身上黯淡的蛇鹰图腾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与幽蓝光芒!
谢婉如福至心灵!她猛地将骨笛凑到唇边——断裂处又如何?她要吹响的,并非凡俗之音!
“呜——!”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蕴含着无尽苍凉、悲怆与决绝意志的奇异音波,从断裂的骨笛中悍然爆发!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整个战场!
音波所及之处:
城下那些正疯狂吹奏“唤灵哨”的血鸢死士,动作猛地一僵!他们手中的骨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纷纷碎裂!更可怕的是,他们暗红的斗篷下,身体表面竟开始浮现出诡异的冰蓝纹路,动作变得迟缓僵硬!
倒悬于天际的圣山虚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冰蓝的光芒出现了瞬间的黯淡!
攀爬云梯的穆国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脑中剧痛,惨叫着如同下饺子般坠落!
而城头上那些被恐惧冻结的守军,在这悲怆而宏大的笛音中,竟奇迹般地感到一丝清明和暖意,混乱的脑海被强行注入一股力量!
“杀敌!护我家园!”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哑地吼了出来!如同星星之火,点燃了残存的斗志!
柳玄金远远看着城头那道吹响血笛的素白身影,看着她周身缭绕的冰蓝光晕与骨笛的血光交融,嘴角溢出一丝释然的笑意,身体缓缓软倒。妹妹……柳家的血……没有白流……
庭州城西,柳氏宗祠。
厚重的石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尘封的黑暗。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雷燚浑身浴血,手中钢刀卷刃,如同从地狱中杀出的修罗。他身后,是倒伏一地的夜枭杀手尸体。
密室中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石台。石台上,没有堆积如山的金银,也没有神兵利器。只有三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一本用金线装订、封面焦黑残缺的册子——《天机录·下卷》。
以及,一支通体由冰蓝色晶石雕琢而成、造型古朴的……钥匙!
雷燚顾不上查看,一把抓起三样东西塞入怀中。就在这时,密室入口处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
“逆贼雷燚!私开宗祠密室,盗取逆产!奉莫大人令,格杀勿论!”莫震东的心腹将领带着大队府兵杀气腾腾地涌入!刀锋在火把映照下寒光凛冽!
雷燚背靠冰冷的石壁,看着潮水般涌来的敌人,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死战到底的疯狂。他将怀中的紫檀木盒、《天机录》和那冰晶钥匙,死死按在胸前。公子用命换来的东西……必须送出去!
“杀——!”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挥舞着卷刃的钢刀,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死亡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