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强撑着几乎要碎裂的心神,如同幽魂一般离开了那间充斥着死亡与背叛气息的曹府书房。
胤禄甚至来不及再多看一眼吴颜汐,也并未理会曹寅的尸身该如何处置,只对那面如死灰的老管家留下一句“妥善料理后事”,便在两名侍卫的护卫之下,踉跄着翻身上马,一路沉默无言地奔回拙政园的钦差行辕。
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寒霜刺骨的冷意,却又无法吹散胤禄心头的惊悚与彻骨的冰寒。
四哥那张阴冷带霜的脸,曹寅临终前饱含不甘的眼神,还有吴颜汐那番大逆不道的控诉,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轮转。
胤禄只觉得天旋地覆,胸口被堵着一团棉絮,又似塞满了冰块,窒息之感,愈发难受。
回到拙政园西厢书房已是荒鸡(丑时,凌晨一点)一刻,顾思道早已焦急地守在门口,显然已猜到有要事发生,见胤禄回来,脸色惨白结霜,衣襟之上甚至隐带几滴未干的血迹与泪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开口问,胤禄却无力地摆了摆手。
“苏姑娘和陈先生呢?”胤禄的声音沙哑,人也少气萎靡。
“在······在书房内等候。”旁边的王喜连忙上前搀扶住胤禄并低声回道。
胤禄稍顿整理一
书房檀香袅绕,苏卿怜一身素净,陈文良则还是那副落拓不羁的模样,只是两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的疲惫与沉重。
见胤禄进屋,苏卿怜与陈文良起身行礼。
胤禄勉强抬手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几乎是瘫坐在主位之上,揉了揉无比刺痛的额角,强振精神:
“二位深夜前来,所谓十万火急之事,究竟为何?”
陈文良与苏卿怜相视一眼,由陈文良率先开口说道:
“十六爷,惊雷茶的线索,我们顺着查下去,源头仍是盘根错节,一时难以彻底厘清。但另一件事,却已是迫在眉睫:年羹尧的人,还有他早年经营的一些旧势力,正在江南各地······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胤禄刚刚萎靡不堪的精神瞬间被激醒,怒目而视地看着陈文良。
苏卿怜接着道,言语之间颤意频频:
“是的,我们暗中追查与年羹尧早年盐务往来有关的一些人,包括几个已经隐退的账房、曾经替他跑腿的旧部,近日接连遭遇意外,或失足落水,或家中失火,或暴病身亡······”
“手法干净利落,绝非巧合。”
“年羹尧身为四川巡抚,为何在江南痛下杀手,牵连往日旧事之人,是否与十六爷您当前所查盐务有所关联?”
胤禄只觉得寒意裹住了心脏,虽屋内暖意融融,可仍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曹寅刚死,年羹尧就开始清理旧部?
这是巧合,还是······
曹寅的死本就是四哥所逼,或许京城有大事将至,或许四哥早做了打算,行事如此果决狠厉,现时就要断尾求生了吗?
所有知晓那些肮脏交易的人,都要被抹去痕迹,可四哥抹的干净吗?
胤禄靠在椅背之上,紧闭双眼,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沮丧。
真相如一个巨大的肮脏漩涡,胤禄越是深入,越是发现其深不见底,越是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能为力。